《创业史》对我的启迪与影响

我现在的书柜里还放着一本三十八年前的旧笔记,里面摘抄着几段话。这几段话来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期的一本禁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在兵团连队知青中借到这部残破的没头没尾的书时,我就被它深深地吸引了,并深深地受到震撼了。因为在此之前,凡我看过的长篇小说,里面的人物大多都是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但这本书则不然,它的人物,好人也有不好的想法和表现,坏人表面看却又装得和好人一样。特别是书里的哲理性议论,一下子启迪了我的思考能力,开拓了我的思维空间, 我特别喜爱,当时我就把认为最好的几句都摘抄在笔记本上。

四五年后的一九七七年春,我去读师范,在图书馆才看到这部书的完整版本,我才知道这是柳青的《创业史》（第一部）,我又借来认真地重读一遍。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创业史》（第一部）重印,我马上到书店买了一本, 我又读了一遍,这本书现在同样也放在我的书柜中。

原版《创业史》（第一部）中的这几段话,对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期的一个小青年来说,可谓是振聋发聩,这几段话早就被我背得烂熟而存储在头脑中了,它潜移默化或直接或间接地长期影响着我……先说说我摘抄的第一句:

一个人在小时受过艰难的严格训练,比十个娇生惯养的人还有用。

长期以来,我在工作上生活上能比较自觉地严格地要求自己,可以说很大程度是这句话对我产生了影响,它使我能坚强地去面对一切困难与挫折。因为在这句话的后面有着一些具体而可亲的人物形象——冯有万、梁生宝,他们的行为方式, 他们的勤俭节约,让一个穷困的青少年有了可模仿的参照系。

我摘抄的第二句话是: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

这句话对我的启迪最大,它使我逐渐学会并形成思考与判断的习惯,它使我处事多了些稳重,少了些莽撞；它给过我主动或积极行动的驱动力,使我增加了一些高瞻远瞩,少了一些盲动,而对事情的判断,不管成败又都有了一些心理上的准备。

最后说说我摘抄的第三、四句:

母亲是人生第一个老师,是每个人最先崇拜的人。娘的心性和气质,采取一切方式进入儿女的意识中去。世界上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这种影响；社教,法律和教育都有年龄的局限。

生活里,有时候必须有这么一点点东西,不过不叫虚假,而被人们叫做涵养,就是给人一种不在乎的印象。

这两段议论为我开拓了广阔的思维空间,它教给了我看事物必须透过表面现象而去发现其内在本质的审视能力, 第三句说的虽是母亲,但应用于父亲,应用于对孩子或青少年有影响力的人物,同样适用。对于当了父母的人,对于教育孩子,永远都有借鉴作用。

这几句话的背后,都活动着一些鲜活的人物形象:梁生宝、冯有万、徐改霞、赵素芳、梁秀兰,它让我产生了广阔的联想空间,当我读到这几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这些人物形象的音容笑貌、行为思想……

这部书从时下的社会思潮或文学评论去衡量,时代的局限性也许是显而易见地存在着的,但这并不削弱我对这部书的喜爱,因为它珍藏着一段我对它刻骨铭心的记忆,它曾经启迪过我而且长期地影响着我。

后来,我已记不清究竟又有多少次再去读《创业史》（第一部）了,有时为了欣赏某些情节或片断,有时为了创作上的准备而去寻借鉴或找启发……

我后来倾心于现实主义的文学创作,也源于这部书对我的影响,若从议论这一角度来说,我受它的影响就更为明显了。

《创业史》（第一部）形象而生动地向读者展示了创业艰难的历史,联系我们的国家,乃至我的家庭,我的个人,也大致都是如此。创业艰难,而守业更难。

我想,我们每个人,我们的每个家庭,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都需要这种创业精神,都需要用这种创业精神来守业,只有这样,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庭或个人,才能兴旺发达,才能四季常青, 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六十年风雨兼程,六十年岁月如歌,不管从国家民族,还是从我的家庭及个人,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回首这一历程,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若从书这一角度来看这六十年的变化,从我们的国家来说, 她经历了:批书——查封书——解禁书——倡读书这一过程。从我个人的人生历程来说,其经历则是:读书（识字阶段）——偷读书（失学后家庭不允许阅读夜里偷着读）——偷读禁书（被封杀的书）——读书（上师范）——教书——写书（业余创作）。

我的人生和书连为一体,不可分割。我的人生,就是与书结伴的人生,也可以说,我的人生,就是书的人生。如果没有书,我现在清楚的是, 肯定就没有我这一独特的人生。

从我识字起至今,四五十年来,据我的记忆,不读书的天数可以说极少极少,不管外出旅游或开会也好,还是居家生病或住院也好,基本没有一天中完全不读书的,应该说只有读多与读少之别。因为躺下去必须读几页才能入睡已是我几十年来养成的一个雷打不改的习惯。

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八日至二十九日草于枫江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