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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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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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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榕江水

我出生在粤东榕江之畔,虽然我的村子地势较高,喝的是井水,但我的村子所在的这个镇喝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榕江水;而我小时候每到镇上去,一般总要吃一碗牛肉粿条汤,那可是百分百的榕江水了,所以,说我是喝榕江水长大的,是完全可以的。

我童年至少年时代所见的榕江,江水清清亮亮,江上白帆点点。当我走进集镇,踏着那古老的青石板,临溪两边的木式骑楼,河埠头上女人们挑着一担担清亮亮的榕江水,水桶上面漂浮着一伞碧绿的荷叶,江水洒得河埠头周围的街上湿漉漉的,打铁铺发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油炸小吃的香气在集镇的青石街弥漫,小食店里飘出诱人的牛肉香味。那时候,上集的人,不管男女老幼,起码都要吃一碗用榕江水煮的粿条汤,从五分至一角半;五分的是用牛肉汤煮的粿条,一角的加有牛肉,一角半的除了牛肉还加牛肉丸;当然,不管哪种档次的, 白色的粿条上面都有碧绿的香菜。在那饥饿的年代,上集吃点心,也就是四川人说的“打牙祭”,是每个上集的人必修的一门功课,只有吃得节俭与奢侈之分,绝没有不吃的。那年月,上集、过节、走亲戚,成为支撑人生希望的三大精神支柱。古圣人早就说过:“民以食为天”。只有物质文明了,才有资格谈精神文明,这因果关系,这位置,就像有母才能生子一样天经地义。

当我在田地里干着最繁重的农事活动的时候,却看着我的同龄人,在榕江之滨的公路上,背着背包,举着红旗,往来穿梭去大串连,那个时候,我是那多么地羡慕他/她们,我心里的那份失落、落寞之感,实在没法用语言加以表达!

我是在榕江登上小火轮,顺流至汕头,然后又在汕头转乘大货轮渡海到了海南。

榕江日夜流,一马平川的潮汕平原,榕江水从此成了我在异乡梦徊魂绕的梦境。

我在海南又经历了人生另一次最艰苦的体力磨炼,并完成了学历,也萌生了对文学的追求。万泉河畔科员的位置留不住我,海口中学教师的职业也挽留不了我,我一脚踏进深圳河畔,一脚却又在探着故乡榕江水之深浅!鬼使神差,阴错阳差,一步踏错,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句人人会说的话,我竟用一生的血泪歌哭去做注解,行年五十,才真正品出了个中滋味。

我日思夜想的榕江水,当被您遗弃的游子扑向您的怀抱的时候,您同样不肯接纳,因故乡欢迎的是富贵还乡的游子。而离开海南的我,正像一棵培植得葱绿的树,在不该移植的季节移植,叶枯根萎,蓬勃的生命又进入了不死不活的保植期,水土不服,又伴着风霜雨雪!

离开海南,我失去了我的天地,失去了我的优势,学历见鬼去吧!爱好文学成了众人嘲笑的笑料!生活的法典里只有成功与失败,成功与失败的分水岭就是富贵与贫穷。嗷嗷待哺的儿女,生老病死的俗世,容不得我有什么高雅的文学爱好,生活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忍痛割舍所爱,能喘一口气坐下来休息时,我也只能偷偷摸摸,藏藏掖掖,像做贼似地去追求自己的文学爱好。出身寒微,自幼失学,三代目不识丁,竟然爱好文学,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傻里傻气,痴痴呆呆!

几十年过去了,日夜流的榕江水,已改变了她的颜色,清亮亮的江水浑浊了,水质变了,江水中隐含着各种各样看不清的有害成分、毒素,江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垃圾。榕江,像一个清纯靓丽的少女,各种人为的原因,使您突然进入中年,导致各种色斑纷至沓来,过早地衰老,而且又突然进入更年期……

伴随着工业文明而带来的是严重的环境污染;发展商品经济,市场杠杆的背后是人际关系的淡薄,一切向“钱”看。

我的爱好文学,我的亲朋是无法理解的,也不可能支持。我在处理好工作、家庭、副业,理顺这一切关系之后,忙里偷闲,挤时间自娱自乐。我的创作基本是地下式的,这有二方面的含义:一是进行创作时不能公开地、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地进行;二是我的写作思路和某些人的要求不一样,而我又不想去改变这种思路,所以写好后多数也只能藏在抽屉里,即某人所说的抽屉文学。

二零零二年秋,榕江之畔的一场民间金融黑色风暴,这场似龙卷风的特大飓风,把我日夜操劳,十年生意,一生积蓄,霎时化为乌有。这场风暴也使我成了孤家寡人。

风暴降临之后,我在出版社排版的第一本散文集的三校(终校)稿正好寄达,这本书的分娩,竟在我惶惶成了丧家之犬之际。

真想不到,我对文学那种若即若离的爱好与追求,却是在我经历了家破人亡(逃),妻离子散,亲朋离异,遍地是敌的境遇下,才真真正正有时间与机会去拥抱文学!

文学,又再次成为支撑着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文学,又重新燃起了我的人生希望,文学,再次给了我奋斗的勇气和力量。

榕江水在我的故乡,在我工作的地方默默地流着,我在楼上眺望着她憔悴未褪的容颜,但她拒绝我,不肯接纳我,因为我不是弄潮儿,我不识水性,下不了水去畅游。

从一九九六年下半年起,我开始四处投稿。至今十几年,我写下了一百多万字的作品,出版了部分个人专著。二零零五年秋我加入了广东省作家协会。这些,只是从量的方面说明我创作发表的一点概况;若从质的方面来论,距离我自己设定的目标还很遥远。但我毕竟追求、拼搏、努力过了。

我曾经认真窥探过榕江水的河道,她的水质以及受污染的程度,但最终只能望水兴叹,期待未来……

美丽的榕江水,当您蹦蹦跳跳一路欢唱走出丛山野岭,进入一马平川、稻谷瓜果盈野的潮汕平原以后,您伸出了一双纤纤玉手,用鬼斧神工之功,通过南北河绘制出一个水上葫芦;有小苏州之誉的水城榕城,正是一朵在水上盛开的莲花!您亭亭净植,曾经熠熠生辉,光采照人,是多么地令世人倾倒!可是,曾几何时,在改革大潮波滔汹涌的今天,榕江水流经的这块丰腴沃土,榕江水环绕的这块江山形胜如画的鱼米之乡,却成为广东省经济较落后的一个地级城市!榕江河道淤塞,江堤失修,江水严重污染,水中鱼儿几近绝迹;水城污水漫涌,不见清流;老城区斑驳残破,新城区断断续续,道路坑坑洼洼,树木花草寥寥而垂头丧气……

榕江水,我的母亲河,您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是多么希望您永远健康、永远美丽!用您的乳汁继续哺育滋养您的广大儿女!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榕江水,不管您历经多少曲折,多少阻滞,多么缓慢,但您毕竟还是坚定地不懈地勇敢地一直向前,向着大海,不止不息地奔流而去。时代在召唤,人民在期盼。揭阳的明天将会更加美好!这已经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一种期望,新的将令世人倾倒的揭阳形象,我们已经处处感触到了!

榕江水,榕江儿女终将会因您而感到骄傲的!我期盼着您的美好形象能永远载入史册之中!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七至八日初稿于横山之阴、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十六日定稿于龙砂东寂斋

(原文发表于《揭阳市作家作品选集(散文卷)》中国文艺出版社/二零一零年十二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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