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女人

武侠大师金庸说他崇拜女性，他说：“女性不但比我聪明，道德上也比我好，女性的武功不一定比男性强，但她们具有男性所没有的一个根本优点，不把名誉、地位、面子、财富、权力、礼法、传统、教条、社会责任等等看得那么重要，而专注于爱情与家庭。（金庸《我崇拜女性》）

近日重读一篇散文,里面提到几位外国女人,倒很能佐证金庸的观点。一八二五年十月,俄国十二月党人起义被尼古拉一世镇压下去,五位领袖被绞杀,其他革命者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服苦役。

“特鲁茨卡雅公爵夫人第一个动身去西伯利亚,追随着她的英雄丈夫并死在哪里。法国姑娘唐狄在巴黎得悉昔日情人伊瓦谢夫被判流放西伯利亚,立即来俄国要求去西伯利亚与情人结婚……这对年轻的情侣,后来双双死在苦难深重的西伯利亚。”（引自摩罗《巨人何以成为巨人》）

这两位义无反顾追随丈夫与情人的外国女人,她们的行动难道仅仅是爱情吗？除了伟大的爱情，她们的胆识，她们的献身行动,她们的高尚情操和勇气更令我感动。

其实,喜欢女性, 崇拜女性的作家在金庸之前早就有了。《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早就说过：“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然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红楼梦》以女性为中心，为我们刻画了一群“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的既美丽又聪明的女儿群像。

蒲松龄笔下的狐仙,这些女性形象,不但个个容貌美丽,而且心灵也都极美。

除了小说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在中国文学史上有一种文学形式——词,它的起源,所咏都和女人密切相关。流传至今的不少词牌名,有许多就是以女人的名字命名的。如《念奴娇》，这词牌的名称来自唐代天宝年间的著名歌伎念奴，大约开始时是词人填词咏其事。词牌《谢秋娘》，此词最初是唐代李德裕的妾谢秋娘所作，所以用其名命名，后因白居易词中有“能不忆江南？”才更名为《忆江南》。

还有一个叫《虞美人》的词牌,其所咏本事即楚汉相争时的一个历史人物虞美人(虞姬)。而且还有一种叫虞美人的花，均出自下面提到的同一个传说：楚汉相争，西楚霸王项羽的妃子虞姬,对爱情忠贞不渝,项羽被困垓下，四面楚歌，虞姬为了激励项羽的斗志，挥剑起舞，继而饮剑自刎。她死后化为五彩纷呈，迎风飞舞的虞美人花。

中国更有许多名胜都是用女人的名字命名的，它们都和女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有一段佳话在民间流传。比如南京水西门外有一个莫愁湖，唐时称横塘，因洛阳少女莫愁远嫁江东，住在湖滨，后才改称莫愁湖。

浙江东部有一条曹娥江，相传东汉时上虞人曹盱失足坠江溺死，十四岁的曹娥沿江号哭，寻父尸不得，遂投江而死，后人于江畔立庙纪念，江由此得名。

南京秦淮河吴敬梓故居附近有一个桃叶渡。桃叶本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是晋代王献之的一个姬妾，因她是在此渡下船离王献之远去，王献之为纪念她，遂改此渡叫桃叶渡。杭州西湖又称西子（西施）湖，源于苏轼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用女人命名的词牌名、花名、地名这还较可理解，有一些词语本身就是来自女人，若不加以注释说明，往往就会成为我们阅读理解的障碍，比如用以形容女性形象美貌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它的典故源自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

春秋时期,越国美女西施在河边浣纱时,其仪态万千的美姿,竟使水中游鱼流连忘返，不忍离去。西汉王昭君出塞远嫁匈奴，一路上于马背手弹琵琶，她的美貌，她那如怨如诉的琴声吸引了天上的飞鸟，群雁为她纷纷坠地。东汉美女貂婵，晚上在花园拜月，月亮为她的美貌所折服，只好悄悄躲进云里。唐代美女杨玉环入宫封贵妃，她游花园时，手触花草，百花都卷缩合叶，草木有知，也自愧不如也。这些传说流传下来以后，后世形容美女，人们就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八个字概括其美，引导读者自己去发挥想象了。

“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这“闺秀”照字面还可以理解，但“碧玉”却有典故藏于其中，“碧玉”是南朝汝南王一个妾的名字，后则泛指年轻貌美的小家女子。

中国礼法对于女子虽然有相当多的限制与束缚,但人们对于美的认可与欣赏却是普遍性的,自上而下的。

二零零五年九月十二日写于横山之阴

（原文发表于《普宁文艺》文学杂志二零零七年九月春夏秋特大号,原标题为《话说女人（外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