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放学后,我躲在宿舍里整理一些稿件,两个女生走来找我,请我到教室里去。我问她俩:有什么事吗?她俩说是,请我一定要去。
我边走边想,这么郑重其事,究竟有何事?一进教室,同学们齐声说:老师好!祝老师新年快乐!我回答说:大家好!共同快乐!然后同学们捧出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因为我起码有十五年没有收到任何学生的任何礼物了。在遥远的以前,在海南,那却是年年都有的。我说:同学们怎么这么客气,只要我的课大家爱听,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必花钱去买什么礼物!你们是学生,哪有钱呢?学生代表说:这是全班同学的一点心意。我说谢谢!
老实说,学生们送给我的二件小礼物并不算贵重,作为摆设和张挂的纪念品,也不属于我特喜好之物,但我一时真的很激动——不是物品的价值,而是这件事的意义,它说明我在孩子们的心目中还不是很糟糕。当教师的能让学生喜爱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因为我这一年并非班主任。
学生给教师送一点小礼物,以表达对老师的理解、尊敬或祝福,这应该很正常。可是我已经有十五年以上没有收到任何学生的任何礼物了,这似乎有点不正常?而这种不正常已经被我视为正常以后,突然又接到学生的礼物,好像又有点不正常了?一石激起千重浪,它引发了我许多联想,比如师生关系的问题,比如校风的问题,比如校风与师生关系的问题等等、等等。
关于师生关系,古时有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说;还有什么父母生了我的身体,老师给了我的知识,老师是人生的第二父母。另外,从封建社会“天地君亲师”的排行来看,虽然“师”排于末,但认真考究,却最重要。因为“天地君亲”是四种客观存在的东西,每一个人一诞生,谁都具有这四种客观属性,与生俱来,只有“师”是后天的,可以是人的主观选择的——起码也是一种机缘际遇。而这却相当的重要。良师,有时能左右或影响甚至决定一个人一生的何去何从。所以,尊师一贯来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文革时对师的倒行逆施,这不去说它了。新时期拨乱反正,设立了一个教师节,政府又通过一系列的措施行为强化尊师,这更是有目其睹。然而在上述这个大前提下,不同地区,不同学校其校风却直接影响及制约着师生关系的正常或非正常,存在着千差万别的差异。
因为我曾在二个省,四个方言地区,十一所学校任过教,了解了不同地区的不同民风,又呆过比较多的学校,感受体验过不同学校的不同校风,特别是接触过不同地区不同学校的不同学生,领教过各种各样不同的师生关系,通过比较分析,通过现象我们可以看看一些本质的东西,这或许能为某些学校的管理者或有识之士提供一些管理或决策的依据。
民风对尊师虽有所制约和影响,但毕竟比较间接,校风对尊师才是直接的密切的。一个学校有一个学校的校风。有什么样的校长就有什么样的校风。校风的好坏决定于校长(或学校行政〕。何谓校风,以我愚见,应包括教师的教学之风,学生的学习之风,学生的尊师之风(即正常的师生关系〕以及教师之间是否互相尊重之风。
很难相信,一个基本上不相信教师的学校,一个以发动学生监控教师、甚至以特务行为告密、写匿名信等方式来对教师进行管理的学校,学生能对教师有多大的尊重?教师的工作积极性怎么能够发挥出来?领导鄙视教师甚至敌视教师的学校,能有什么好的校风?处在夹层中的教师,不得不去逢迎领导,讨好学生,以求得生存求得平安,这样的学校又能有什么好的校风——乌烟瘴气而已。
这十五年来,我曾经兢兢业业,谨谨慎慎,战战兢兢,埋头苦于;我曾经拼尽全力,竭尽所能,但到头来,却四处碰壁,碰得一塌糊涂。而这一年,却是我最轻松最随意,甚至是最漫不经心的一年,我只是把我的知识功底,经验方法,毫无保留地一腔热情地传授给我的学生——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其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予理睬,人家爱怎么看怎么看,人家爱怎么办怎么办——因为我已经没有脸了,因为我已经不要脸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吗?我无所谓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却赢得了学生的尊敬。
学生是懂事的——只要没人去利用他们,这个学校暂时还没有产生利用学生的风气。学生是聪明的,他们懂得尊重老师关心老师,这对他们只有好处绝没有坏处。
你要了解一个校长的水平,看一看这个学校的校风就知道了。你要了解这个学校的校风,看一看学生尊师的程度就知道了。
有些校长(或某个学校行政人员),别人的成绩,他全部往自己脸上贴,自己的缺点,他全部往别人的身上推。小人治校,师生遭殃。
二零零四年九月八日教师节前夕于龙砂寂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