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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陈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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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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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

少年时读《增广贤文》,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人情似纸张张薄。我度过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饥饿,经历过文革的斗、批、改,迈进改革开放的商品社会市场经济,于是放开手脚为生存为儿女而辛勤拼搏,直到知天命之后,遭遇了一场经济重厄,这才真真正正理解了这句话中蕴含着的辛酸。

挨饿受穷,拼搏谋生,废寝忘食,勤俭持家。几十年来我们没法暴富,身居社会的底层拼死拼活,在广大贫困的下层人群中,我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然而在这忙忙碌碌之中,也忙里偷闲,亲朋戚友保持交往坐谈,来来往往。

当这场经济重厄降临之后,先抛开那些烦心的经济纠葛不说,我有时反而闲了,而且是闲得发慌了。家庭副业没有了,家庭建设终止了一一无家了,被粉碎了;一个家庭和外界交陪的一切社交活动也基本上都告停了。总之我身是闲了,心却烦了,我从忙得要死一下子又跌入闲得要命之中。有时很想找个人谈谈心,聊聊天,或侃侃喜欢侃的问题,竟然找不到对象了。我发觉人们都不想一一至少是不乐意与我交往交谈了。在这场经济重厄中,我们是最大的最冤枉的受害者,本是应被同情或被怜悯的。当然,除非别人自觉所赐,我不想去乞讨什么同情,也不愿让人施舍任何怜悯。我只是希望有人可坐谈,交谈,以打发寂寞的时光,也借此分散一些忧烦,特别是想和朋友们侃侃喜欢的话题。可是,我越来越发觉,人们对我似乎都能疏则疏,能远则远,能躲则躲了。我彻底检查了一下:以前他们与我交往,我也没给过他们什么实惠,现在我和他们交往,实实在在也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实际损失。从实质性上说,应该说此前此后本应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可为什么态度上就感觉异样了呢?

后来我自己终于慢慢就寻出了答案。我没有经济重厄时他们和我交往是正常的社交——每一个社会人都必须有些必不可少的正常的社交圈子的,何况我老婆一贯来热心助人热情好客;当然我也有我的一些必不可少的朋友。当我们这个众所周知的经济重厄降临之后,我还天真地想和他们保持交往,可是,情况不同了。往深一层想想,如果我向他们提出借钱一一不是借大钱,借大钱他们可以拒绝,哪有那么多余资借你?而是借小钱,比如几百乃至几十,家里身上都绝对是有的。不借吧,太不好意思;借吧,肯定是有去无回?这种事例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环境中比比皆是……我还一肚天真地想去和人扯扯淡,聊聊天,侃侃人生,可人家因为心里有这么一个疙瘩卡在那里,总怕我什么时候或临走时编出一个什么借口要和他们“借”十块、二十块钱,心里自然要时刻提防着,忐忑着,因为心怀“鬼胎”,脸上自然也就呈现一些怪异的神情。所以,这样的谈话,大家都不会愉快,不会畅快。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也罢!

我这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衷心希望,我这边做小人之想,不会伤害那边的君子之腹。我宁可当小人。希望不会伤害君子。难怪司马迁要感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信哉斯言!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九日下午于龙砂寂斋

(此文发表于2011.12《潮安文艺》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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