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多来,我的业余生活和社交活动,基本上可以用七个字来概括:一册一长一文人。
一家四口,基本上分成三四个地方。说基本上以及或三或四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分而合、合而分的下面这些情况:
先是妻子在东,儿子在西;我和女儿虽居同一地方,却也不能相聚;女儿寄居在弟弟家中,走读时中午或寄食其舅父家或寄食其姨母家;我则在一所学校里栖身。后来我终于和女儿一度相依为命在一所学校里;儿子则为了照顾他受伤的母亲,母子目前暂时在一起互相照顾着;而女儿又离我到另一所学校就读了,她每个星期六可以回来住一晚,待上半天。
这两年多来,除了应付工作,处理一些不得不处理的烦事之外,我的大多数时间还是独处为主。人孤独,心更孤独一一每一件烦事基本上都必须由我独自承受决断,难觅协商、分忧之人。亲戚朋友,婚丧喜庆的来往基本上也都中断了;没有电视,更不要说电脑了。我的业余时间主要就是与书为伴,间或写写一些文字,此所谓“一册”者也。阅读或写作,成了我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
与我保持联系而且比以前更频繁更固定——或半月或一月,总要来看望我一次的有两个人:一位长者和一位文人。
文人与我所聊,基本上离不开一个“文”字。市内外,省内外乃至国内外的文学(或文艺)现状,文学见解等等,古今中外,凡与文学有关的,均在探讨、评价、评论、体验或印证之列。总之,围绕文学乱侃,像上网聊天的人一样,不外乎说些有兴趣又没用的“废话”而已。这于我,既达到了交流倾诉的欲望,又平衡了我那极端孤寂的心境,既释放了心中的所思所凝,又增进了情谊。这种谈话,既是人生理想的论坛,又是现实心灵的依附抑或人类精神的归宿,或可称之为形而上的理念吧。
长者与我所谈的则多为社会、人生,也就是我所处的具体的现实社会与人生。他所给予我的,多是书本上没法得到的知识,是地地道道原汁原味的社会人生的真知灼见。人性之善,人性之美,人性之恶,人性之伪、之诈,这两者之间的相互转化,相互跨越,或膨胀,或收敛,此消彼长,处世之法,进退之门。谈笑之间,金戈可化玉帛,横眉之时,荣辱决于瞬间,进退之际,生死系于一线。入世与处世,超脱与逍遥,三教与九流,人生之百相,道行有高低,法力确无边;知人论世,悟道谈禅,壮岁旌旗,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大悲大悯,酣畅淋漓,快意恩仇,得失成败之法,转化之法,做人之法……长者涉世之深,阅人之众,在我周围无过之者。一个爱清洁的人,当然还要天天洗脸,一间干净的房子,当然还要天天打扫,孤独的心灵,当然更需要时时洗涤。长者总用清泉时时为我荡尘去垢,他每来一次,我的心灵就将被净化一次。这却可说是形而下的实实在在的人生生活了。
古人有岁寒三友之说,我的岁寒三友即是:一册一长一文人。有此三友,寒气可敌。故我歌曰:此心吾与三友盟。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写于龙砂寂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