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我陋室的小阳台上摆着三盆花:一盆是万年青,一盆是夹竹桃,一盆是一帆风顺。前两种花亳无疑问是花名,后一种花我总觉得不像花名——一句祝福语怎么会是花名?花名怎么会是一句祝福语呢?

这株一帆风顺是从朋友家里移植过来的,我问他这花是什么名称?他说叫一帆风顺。我当时就提出疑问, 一帆风顺,这花名怎么这么文气? 听起来不像它真实的姓名。朋友肯定地说,不会错,就叫一帆风顺。我说,那就一帆风顺吧。谁不想一帆风顺呢?我也想啊。

万年青是从校园的树下拔来种的,当时我去买菜回来,偶然瞥见围墙边的树下有一株叶子浅绿的万年青,我一手提菜,一手就去拔它。因为干旱,拔不起来,我一用力,断了,只有临土的地方有两三条根,一点土都带不起来。我知道万年青不用土只要有水就能生长,我准备要用一点土养它,它还能不生长吗?

今年暮春搬宿舍,我从三楼搬过另一幢的五楼,高升了两级。搬迁折腾了整整一个月,因为我敢说,全校属我最富有。不但全校,就是全镇,全县也应该属我最富有——乞丐过溪还嫌行李多呢,我除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之外,还有近百纸箱书——如果是真正的物质财富还用搬吗?全国,全世界的财富,一个口袋就能装上了。你要说它是精神财富也好,说它是垃圾也行,反正是同义语。虽然叫收废品的来拉走了一百五十斤,但舍不得丢的好书烂书还有这么多!为什么这么穷折腾?因为新宿舍更像是人可住的宿舍,老宿舍太窄,太冷,太热,太没法安排上面提到的这些财富（或垃圾）。低层宿舍人家不给我,高就高吧,我正想借此锻练身体呢。这么多财富（或垃圾）,我自己基本没搬运过——全是抓壮丁搬的,而且是不掏一分钱的搬运费。我光是包装呀,拆包安置呀就这样我都折腾了整整一个月了。

搬迁时发现了三个小花盆,二瓷一塑,舍不得丢,提过新宿舍,所以想到必须种点花,人生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还是需要一点花的。人不能总和没生命的冰冷器物为伴啊, 花是有生命的观赏物。

种下了一株叶子枯黄的万年青, 感觉孤零零的。几天后,我在公路边顺手牵羊又拔了一株夹竹桃,再加上朋友的一帆风顺, 三个小花盆都栽上了。它们被安置在阳台小角落里的排水洞口,不占地方,我连水也基本不浇,因为洗衣机排出的废水都从花盆边流过,花盆底的排水洞自己就把废水吸进去了。七月份我外出一星期,临走前饱浇了一次水,回来三株花都依然青翠精神。

有一晚我给这三株花施了点肥,几天后问题出来了。万年青与夹竹桃越加青翠葱绿, 一帆风顺却蔫了,垂头丧气,病秧秧的。几天后,叶子全部枯萎,我把土面上的叶子全部剪去,但我知道它的根还活着——这是伤肥了。一点折腾,它就趴下了。一帆风顺,这是人们的希望。天下事没有多少是一帆风顺的。这些年,我见过社会上许多人,许多事, 一帆风顺时就一帆风顺,但一点折腾,就趴下了。

不过, 万年青与夹竹桃,只要得到一点肥料的培养,就不负人望,表现得相当出色。万年青欣欣向荣, 严寒袭来,它也越长越青翠,肥大的叶子绿得闪光,赛似翡翠；夹竹桃也疯狂疯长,枝粗叶绿,虽然还未开花,但它正在吸尘净化空气。一帆风顺,也终于又绽出了新叶,在万年青与夹竹桃的荫蔽下,慢慢地往上长着……

万年青,不管严寒酷暑, 不管干旱水涝, 不管野生家养,它都永远保持着它生命自始至终的本色——青绿色,永不改变。夹竹桃,它那像竹的叶子不但能吸尘净化空气,还会开出如桃花般美丽的花,供人观赏——虽然我的夹竹桃还未开花。但我还必须用心去呵护一帆风顺, 要想一帆风顺是必须用苦心去经营的。

二零一零年十二月二十日上午草于龙砂东寂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