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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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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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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应时而食

一到立夏时节,就会感觉一小股热气扑面而来,渴望清凉食物的念想由淡及浓,逐渐泛滥。

中原人的初夏,惊喜并不算多,反而有些感伤。米白色的槐花如雪飘落了,泡桐树的紫色小喇叭吹不响了,蔷薇花的花瓣也松散了,春天渐行渐远,似一少女嫁做人妇,绿树成荫子满枝。

尽管气氛越来越热燥,夜晚的细雨依然能够湿润了空气,使广阔的原野葳蕤生光。油菜籽该收割了,氤氲着香气;麦芒齐刷刷地挺着,泛着绿光;果园里的桃、杏、梨结得密实,青绿可爱。

地里的鲜物应该是豌豆角,农村的孩子可以直接摘来吃,城里的市场上也随处可见。最常见的吃法是带皮放到锅里蒸或者煮,十几分钟后焖一下,碧绿变成了青黄,又甜又绵,皮儿上的肉比豆子还要可口,用牙齿轻轻一捋,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儿,仿佛吃进去的是这个时节。似乎没听说有多少人家把嫩豌豆角煮成咸的或者五香的,想想那甜糯诱人的味道,谁也不舍得改变。

树上的鲜物是樱桃,完全到了自然熟透的时刻,手指轻轻触碰,果蒂跌落,留下饱满鲜亮、圆滑如珠、温润如玛瑙的果子,洗一把托到手心,左看右看,明明都垂涎三尺了,却不忍下嘴。要是放到洁白的瓷盘里,看上去就像油画里的静物写生那么动人。

这里不像江南有很多东西可吃,但是也和江南人一样想吃些东西除邪祛病。

我小时候住在园艺场大院,隔壁刘奶奶把春节时蒸的白面馒头用麻绳串起来挂到窗边通风处晾干,到了立夏这天,取下来放到水里泡软,切成小块,裹上鸡蛋糊,锅里放少量油,慢慢炒黄,香气四溢,分给院子里的小孩子们吃,说是清热解毒,如果馒头上能自然生出青白色的绒毛更好。一开始不明白,生了毛不是坏了吗?后来听大人们结合现代西医解释,说那毛毛是提取青霉素的原料,没想到还吃了抗菌素呢。高手在民间啊,偏僻的地方照样有人发现对人体有益的食物,如果进一步升华,就是科学。

到菜市场上转转,专看那些本地露天生长的蔬菜。蒜薹、莴笋已经到了尾声,大量上市的荨瓜,也就是许多地方称的西葫芦,太普通了,这个时段,让人吃得够够的,只有到了反季节,才想起还是应季的荨瓜有味儿。所谓不时不食,才能真正体验到季节的馈赠。

另一样菜崭露头角,苋菜,我们称玉米菜或者油菜,有黄绿色圆叶的,墨绿色尖叶的,都不如紫红色带绿筋圆叶的好,或焯水凉拌,或煮汤配面,汤汁玫红,似国画颜料,据说含有大量的花青素,和火龙果的皮儿一样大有裨益。不过,小孩子们可不爱吃,不香不甜不软还有一股青草气,而大人们喜欢,似乎到了野外或者门前的菜园子,亲切。

这个时候的青色肉虫开始饥饿,它们刚刚度过婴儿肥时期,聚集了咬噬植物的巨大力气,许多果蔬的嫩心或小果子都要提高警惕。而那些做调味品的藿香、茴香、紫苏、十香、荆芥、薄荷,却能够保护自己,释放出各自原始的气味,欢喜地生长,我们因此占了便宜,可以反复掐尖吃,一茬一茬,干净到可以不用清洗。藿香炒鸡蛋、茴香包饺子、紫苏汤面、十香蒜汁捞面、荆芥卷烙馍、薄荷凉茶,成年人吃一次说一次,像是反刍,小孩子则皱着眉头,沉淀到记忆深处。

节气一次次重复,时光没有一次相同。每个地域的每个时节都像是结绳记事的结,可圈可点。眨眼即逝的事情,用心了就会记住,随意了就溜走。

(首发于2017年5月5日《三月》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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