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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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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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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

江湾镇有一家农家乐,美女老板余秀的糖醋鲤鱼非常有名,做工独特,香甜可口。有一位大学教授品尝过后,连连点头称是,脱口而出:“美食出自美人手,美人鱼啊!”。美人鱼的称号不胫而走,老村长建议,干脆就把饭店的招牌换成美人鱼,这一换可不要紧,小店从此火的不得了,每当中午时分,店门口车水马龙,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成了江湾镇一道独特的风景,有来饱口福的,也有来专看美女的,人们也习惯的称余秀为美人鱼。

这天晚上,外面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店里就剩下两个客人,一个胖子胳膊上刺青,一个瘦子是光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时,两个人都已经喝得一塌糊涂。

余秀一边收拾卫生,一边吩咐有点儿弱智的二牤:“去把窗户关上,顺便看看鸡鸭回窝了没有。”

余秀觉得胖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她也没在意,开这么多年饭店,她见得多了。

瘦子趴在胖子耳边嘀咕了几句,诡异一笑,然后对余秀说:“美人鱼,给我大哥倒酒。”

余秀看都没看他们,说:“没看我忙着嘛,自己倒,不过得快点儿,我可要关门了,再说,外面马上就要下雨了,再晚,你们就走不了了。”

胖子此时舌头都大了:“走不了更……好,我们哥俩今晚就住……在这儿,有美人鱼,还走啥,哈哈……”

余秀急了,用笤帚指着胖子说:“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削你?”

瘦子不干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我大哥这么说话。”

胖子拦住瘦子,嬉皮笑脸地说:“就……让她打,我看他那小手打在……脸上是什么……滋味,哈哈……”

余秀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胖子一笤帚,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胖子抓起一个盘子“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二牤听到动静拎着棍子冲进屋里,看着余秀和两个家伙打在了一起,他叫喊着:“你敢欺负我......姐……”照准胖子就是一棍子。没想到这胖子竟然是个练家子,躲过二牤的棍子后,一个照面就把二牤给控制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人出现在门口,仪表堂堂,音如洪钟:“是谁在这里撒野啊?”

胖子一看,马上松开余秀,点头哈腰对来人说:“是……商老板,我们闹着玩……呢。”

瘦子一旁帮腔:“我大哥喝多了。”

商老板怒目圆睁:“喝多了还不赶紧滚!”

“是,我们滚,我们滚。”两个人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溜走了。

商老板在附近开发了一片江面,搞网箱养殖,是店里的常客,余秀店里的鱼都是从他那里进的。

商老板安慰余秀:“别和这帮无赖一般见识,天气预报说洪峰要来,我忙活了一天了,有啥吃的没有?”

“有,我给你弄你最爱吃的生炒鸡,还有二两小烧。”余秀说着去了后厨。

一个炸雷过后,瓢泼大雨顷刻而至,狂风夹着雨点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酒足饭饱的商老伴焦急地看着窗外。

余秀说:“雨下得这么大,一半会儿也停不了,要不你就和二牤将就一宿吧。”

“这怎么好。”商老板迟疑了一下。

余秀快人快语:“跟我客气啥。”说着去了自己房间。

二牤的房间就在余秀隔壁,连门都没有,平时客人多了,就在里面放张桌子,有事时余秀就敲敲墙。

不一会儿,余秀抱来一双崭新的被子铺在二牤的床上。

商老板对余秀说:“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夜深了,外面风雨交加,二牤脑袋一粘枕头就打起了呼噜,让商老板很难入睡,更让他睡不着的还有一墙之隔余秀发出的细微的响声。他倾慕余秀已经,几次试探着和余秀建立超出朋友的特殊关系,可是余秀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是因为喝了点酒,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但,他是知道余秀的脾气的,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更何况他身边还睡着一个半大孩子。也就在这时,余秀的房门开了,他感到一股香风吹过来,借着余秀床头灯的光亮,他看到,余秀穿着粉红缎子的睡衣,修长的身材,高挽发髻,简直就是美女出浴,原来余秀是要去卫生间。商老板感到呼吸急促,余秀的每个动作都让他神魂颠倒。

余秀回到了她的房间,熄了灯,但,商老板再也按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余秀朦朦胧胧刚要睡着,就觉得一股酒气朝她扑来,她猛然坐起,失声叫了起来:“谁?”

商老板压低声音:“是我,我……我……”

余秀一听是商老板,马上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他急忙打开了灯,此时的商老板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恨不得一口将自己的猎物吞掉。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商老板的脸上,余秀怒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商老板被余秀赶出了房间,一抬头,二牤正手握大棒怒目圆睁,二牤不容分说上去就是一棒子,做贼心虚的商老板也顾不得疼,打开房门,迅速消失在暴风雨中。

二牤追到门口,冲着门外骂道:“再敢欺负我……姐,打断你的狗……腿!”

余秀一把将二牤抱在怀里,委屈地说:“二牤,这饭店咱不开了,姐带你进城。”

说起二牤,还有一段故事。那是一年的冬天,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房门都推不开,饭口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只穿着一件单衣的二牤走进饭店,可能真是饿急了,抓起刚给一个包工头上的包子就吃,包工头立刻火冒三丈,抓住二牤的头发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整个屋子立刻乱了套,有拉仗的,有叫好的。余秀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从后厨跑出来,一看二牤被按在桌子上,上去拉住包工头:“他还是个孩子,你和他一般见识干什么。”包工头不干了,对余秀说:“你这开的是饭店,还是收容所啊?”余秀赶紧给包工头赔不是:“他就是个傻子,这么的,这桌饭算我的。”包工头悻悻的走了,客人也陆续散了。余秀找来棉衣给二牤穿上,又领着他到镇上的澡堂子洗了个澡,剪了个头,你还别说,原来二牤是一个大胖小子。从此,二牤就留在了店里,余秀不仅教他干活,还教他礼数,久而久之二牤成了一个勤快的小伙计。左邻右舍都夸余秀心眼好。余秀对二牤说:“以后谁要问,你就说我是你亲姐。”二牤使劲点着头,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老村长听说了此事,气得他咬牙切齿,对余秀说:“闺女啊,听我一句劝,找个人家吧,女人没有男人咋行。”没想到,这话让路过的媒婆听个正着,他进屋一屁股坐在炕上,眉飞色舞的说起来没完:“一家女,百家求,像余老板这么标志的美人,打着灯笼都难找,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说吧,想找啥样的?依我看你最好找一个体格好,会点儿拳脚的,省得那色胆包天的家伙来捣乱。”媒婆说得嘴丫子直冒沫子,要不是老村长拦着,根本刹不住车。

你还别说,这媒婆的效率还挺高,下午就领来一个老师,媒婆说:“正经大学毕业,刚离的婚,语文老师,中国字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你和他结婚,过年的春联都不用买。”

余秀端详了一下这个老师,连高跟鞋加在一起也就一米六,而且眼镜后面的两个眼睛好像还不一边大,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见人还止不住的点头哈腰,简直就像电视剧里的汉奸。余秀给了媒婆一百元钱,把两个人打发走了。临走,老师还彬彬有礼地说:“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傍晚,一个自称余秀三舅妈的大表姐找上门来,说:“我家邻居有一个光棍儿,一手的好木匠活,就是有点跛脚,家里三间大瓦房,进门就当家。”

余秀有些不耐烦了,心不在焉地说:“谢谢表姐的关心,你还有别的事吗?”

大表姐吱吱呜呜地说:“我家小子刚处了个对象,女方要在城里买楼,看在咱们亲戚理道的份上,能不能借点儿钱……”

余秀一听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说:“表姐,要说这个忙我得帮,村里盖敬老院都是我出的钱,咱们实在亲戚我还能看扰闹,可我最近手头也紧,厨房里有好吃好喝,你相中啥拿啥。”

这个表姐也没客气,在厨房转悠了半天,最后抱走了一坛子猪油,余秀觉得又好气有好笑。

疲惫不堪的余秀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看着墙上那张自己初中运动会上全班的合影,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油然而生。那时的余秀长得又黑又瘦,是班里的小不点儿,同桌的秦放就是他的保护伞,由于家里穷,她有时要饿着肚子上课,秦放经常打两份饭菜,留一份给在教室里假装睡觉的余秀,有时秦放还把家里好吃的水果拿给她,有的水果她根本就没见过,在秦放看来,她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秦放是班干部,标准的美男子,这种情况难免招来非议,秦放就对她说,我就是你哥,谁爱咋说咋说。一次,学校组织足球赛,秦放是场上的主角,她使劲地给秦放加油,一个平时爱慕秦放的女生吃了醋,恶语相向:“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哪里听不出来,天性倔强的她和那个女生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结果都没人看比赛了,拉架的拉架,起哄的起哄,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下晚自习时,那个女生竟然找来好几个帮手把她围在僻静处,要不是秦放及时赶到,后果难以想象。学校运动会上,她报了五千米,凭她小时候走山路的体能,她一直领先,可是,由于她只有一双学校发的运动鞋,回家时,还要走二十多里的山路,鞋底早就磨破了,眼看就要到终点了,鞋底突然掉了,结果,整个人摔了个大跟斗,膝盖磕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秦放第一个跑过去,把她扶起来,用自己的手绢给她包扎伤口,不仅如此,秦放还跑到附近的商场给她买了一双名牌运动鞋,不然,她就要光着脚丫上课了,看着秦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把鞋给她穿上,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哗地流出了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

一声惊雷打断了余秀的回忆。余秀一下想起江边自己网箱里的鱼,她想叫起二牤,可是看到孩子睡得正香,她只好一个人披着雨衣跑了出去。

余秀来到江边的时候,正赶上山洪下来,咆哮的江水顺流而下,在山谷中引起巨大轰鸣。她急忙用绳子把网箱加固了一遍,让它和岸边粗壮的大树连在一起,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江边飘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用手电筒一照,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个人,她心里砰砰直跳,她想用树枝把那人搭过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很快,一个大浪打过来,那人一下子就被卷走了,余秀也顾不了许多,迅速脱去雨衣,一下跳入江里,要知道,她这样做是极其危险的,稍不小心,就有被卷进激流的可能,她在江边长大,练就一身好水性,一个猛子扎过去,硬是追上了那个人,一点一点将他拉到岸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拽上岸,她试了试那人的鼻孔,觉得还有气,她想回去叫二牤,可水势长得太快,估计没等她回来,人就被冲走了,她用尽浑身力气把人背到肩上,沿着泥泞的小路朝家走去,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累得几乎瘫在地上。二牤见状,笑嘻嘻地问:“姐,你得了啥……宝贝了?”

余秀吩咐二牤:“快!去叫大夫。”

二牤答应着跑了出去。

余秀找来热毛巾给那人擦了把脸,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她惊叫了起来:“秦放——”

大夫来了,给秦放做了检查,说:“没什么大碍,你弄点姜汤,最好喂点稀粥,我给他打一针,睡一觉就好了,鱼美人,人们都夸你是活菩萨,这回我可见着了,你这是救了他一命啊。”

余秀照大夫说的给秦放做了一碗姜汤,又喂了点稀粥,此时,秦放身体极度虚弱,尽管余秀大声呼叫,可是,秦放就是不睁眼睛。

在二牤的帮助下,余秀把秦放的湿衣服脱下来,把自己的睡衣给他穿上,她一边给秦放擦着身子,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流。

二牤问:“姐,他是…..谁呀?”

余秀将秦放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对二牤说:“他是个好人,比姐亲哥还亲。”

秦放睡着了,余秀给秦放洗换下来的脏衣服,他把秦放衣兜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驾驶证、身份证、有些票据已经不成样子,有一个红本本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在手里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本离婚证,上面模糊的字迹显示,日期就是今天,就是说,他刚离完婚,就被大水冲到这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太想知道了。

秦放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发现一个相貌丑陋的男孩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看,再一看,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柔和的灯光,粉红色的窗帘,周围女人的用品散发着淡淡香气,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葬身山洪之中,这是哪?是谁救了他?往墙上一看,自己初中运动会上全班的合影更让他大吃一惊。

“你是谁?”秦放问二牤。

“我叫二……二牤,是我姐救……救了你,她给你擦……身子,和你贴……贴脸儿,还……哭了呢。”

“你姐是谁?”秦放迫不及待地问。

“我姐是美…...美人鱼,嘻嘻……”

“美人鱼是谁?”

“美人鱼是我……我姐,嘻嘻……”

秦放明白,自己遇到一个傻孩子。

他推开房门,来到外面,环视四周,青砖白瓦的院落掩映在一处高大的竹林里,屋前有一块宽敞的空地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一群鸡鸭在悠闲的觅食,林茵里,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仿佛一个英俊少年正在读书,一条小路通往江边,耳边传来流水潺潺和小鸟婉转的歌唱,他仿佛是在梦里。

他正疑惑不解,一辆摩托车轰鸣着由远而近,眨眼间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头戴摩托帽,修长的身材,脚蹬皮靴,一身紧身的黑夹克,那阵势就像一个赛车手凯旋归来。

“你醒了?饿了吧?”她摘下摩托帽,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散落肩上,白皙的面容,俊俏的脸庞,动人的大眼睛,甜美的微笑,让人看一眼就有心动的感觉。

“你是……”秦放觉得那笑容似曾相识。

“当大老板,不认识老同学了,我是余秀!”余秀笑得如此灿烂。

“谁?!”秦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要愿意,叫我美人鱼也行。早上我听说有一辆汽车在江里飘,我估计是你的,就顺着江边去找,结果啥也没找到,估计此时正躺在江里睡大觉呢,没事,我库里有一辆奥迪Q7,我喜欢摩托,就送给你吧。”

是她,尽管近二十年不见,可她的笑容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已经葬身江底,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有人给他擦身子,喂粥……

“你,你可变多了。”

“变老了,还是变丑了。”余秀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秦放。

“当然是变漂亮了。”秦放有点手足无措。

“说说你吧,你不在北京发展,怎么掉进江里了?”

“原来是在北京,父母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回来开了一家小公司,生意一塌糊涂。”

“那……”余秀还想接着问,发现几个路过的女人正朝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余秀看着秦放穿着自己的睡衣,忙说:“进屋说,赶紧把衣服换了。”转身又对二牤说:“去网箱捞两条大鱼,再告诉老村长,说中午我请他喝酒。”

回到屋里,余秀拿出被她洗过熨好的秦放的衣服,说:“你这套西服也该换换了,都旧成什么样了,哪天我领你去省城买一套。”

秦放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里屋。他看到,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包括自己的内衣内裤,自己兜里的东西放在最上面,最显眼的就是他的离婚证,看来,他整个人在余秀面前早已暴露无疑。

秦放迅速从里屋出来。

余秀说:“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一定没好好照顾自己,说吧,为什么要离婚?”

秦放知道隐瞒是徒劳的,只好实话实说:“我和爱人是大学同学,那时我是学生会主席,有不少追求者,毕业前夕我们确立了恋人关系,在北京打拼的日子很辛苦,尤其北京的房价贵得离谱,我们俩立下宏愿,一定靠自己的努力在北京买套房,然后就结婚。但,我俩很快发现,要实现这个目标起码要奋斗十年,就在这时,父亲被查出得了癌症,我急着要回去照顾父亲,就跟她商量,回家乡发展,也方便照顾父母,虽然,她勉强答应了,但,打心眼里不愿意。就这样,我们在家乡结了婚,她在中学当了老师,我受不了当地的工资水平,就决定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商贸公司,主营建材,开始生意还不错,可是由于房地产滑坡,生意一落千丈,我发现她和北京的朋友联系频繁,放暑假的时候,她说要回北京看看,我也没在意,没想到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她提出要和我离婚,我犹豫再三,答应了,就在昨天,我们在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拿到离婚证书,我的心情糟透了,我无处发泄内心的愤懑,就把车开出了市区,在山间公路上狂奔,我不明白,曾经海誓山盟的爱人毅然决然离我而去,我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却在小县城里屡试不爽。我越想越气,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阴云密布,我浑然不知,随着几个响雷过后,豆大的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路标显示,前方是山前镇,一块危险告示牌一闪而过,上面写着:水毁路段,注意绕行。此时,天昏地暗,大雨滂沱,山谷里传来恐怖的轰鸣声,我不知道,一场危险正悄悄来临。当我开足马力想冲上一处陡坡时,前面的路面早已经被山洪冲毁,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和车子瞬间被卷进滔滔的洪流之中,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年轻的生命定格在了洪水之中。没想到,是你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

“报答啥,上学时,你不也保护过我吗?你要不掉进水里,我还见不到你呢。”

 “我现在也没弄明白,你初中念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念了呢?”

余秀紧闭双眼,嘴唇在颤抖:“那是我心头的一块伤疤,揭一次,流一次血。那时我有一个残疾的哥哥,三十好几还没成家,成了父母的心病,总算有媒婆来提亲,条件是要三万元彩礼,这对我们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我娘愁得一病不起,媒婆给我爹出了一个狠毒的主意,要我出嫁,换三万元彩礼,说对方是一个修鞋匠,家里就一个瞎老婆子,我爹虽然说打心眼里不乐意,但,想到能给儿子说上媳妇,能给老余家传宗接代,也只能牺牲我了。我央求娘,别让我嫁人,我才十五岁,我还要读书,等我长大挣钱了就养活你们,我爹把脸一拉,说,等你挣钱了,我们骨头渣子都烂了,女孩子读什么书,早晚还不得嫁人,人家是手艺人,打灯笼都难找,你能看着你哥打一辈子光棍,老余家断子绝孙吗?尽管我哭的死去活来,但是,始终抗拒不了命运的安排。出嫁前夕,我特意跑到学校门口,希望能再看你一眼,等我到了婆家才知道,我的男人比我爹长得还要老,一脸横肉,我看他一眼心就哆嗦。一次,我做饭时把碗摔碎了,他就把我按在锅台上打,至今后脑勺上还有疤,我连夜逃回家,我爹又连夜把我送回去,瞎老婆子更是歹毒,她用烟袋锅烫我,我整天都是提心吊胆。一年后,我没生小孩,她更是变本加厉,支使儿子把我脱光衣服打,甚至,大冬天的把我赶到猪圈里……”

秦放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将余秀抱在怀里,他没想到,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的遭遇,他想用男人的体温温暖那颗曾经冰冷的心,那是余秀渴望已久的怀抱,她多么想时光可以倒流,泪水无声地流过苦难的岁月,流在她梦寐以求的肩膀。

余秀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我实在忍不了了,就跑到江边,准备一死了之,我在山崖上整整坐了一下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在我准备一头扎进江心的时候,一只大手拉住了我,他是一个孤寡老头,在江边开了一个小店,那天上山挖野菜,见我举止异常,就暗地里看着我。我向她哭诉了我的遭遇,老人非常同情我,对我说,你去法院告他们,和那人离婚。在老人的陪同下,我带着一身的伤疤走进了法院的大门,我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家。从此,我就和老人相依为命。老人把家传的做鱼的手艺教给我。老人去世后,我就成了饭店的老板。”

 秦放说:“一个女人,开饭店不容易吧?”

“那还用说,开始吃了很多苦,地痞无赖白吃白喝的什么人都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看我长得漂亮总想占我便宜,要不是有老村长,我可能都坚持不到今天,我都想好了,干到年底不干了。我做鱼很好吃的,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应该享受生活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自己变得这么漂亮的?”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这辈子受了太多的苦,想补偿我吧。那年春天,到了换季的时候,当我把单衣服拿出来换上时,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那些衣服竟然都小了,一旁的二牤拍着手围着我转,说,姐姐长……长个喽。开始,我还不信,以为衣服缩水了,当我走在大街上,一些熟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问老村长是咋回事,老村长笑哈哈地说,傻孩子,你没听说吗,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中午时分,在余秀家宽敞的客厅里一场丰盛的酒宴开始了。

余秀今天是下了功夫了,他选了一条最大的鲤鱼,精心烹饪,做出来的鱼色香味俱佳,看得二牤直流口水。

老村长对秦放说:“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美人鱼!”

余秀对村长说:“上初中时我长得小,总挨欺负,都是秦放替我出头,那时我学习成绩也不赖,可惜,我没有上大学的命,初中没念完,我爹就把我嫁了。没想到我们能在这里相见,今个儿高兴!”说着一盅白干一饮而尽。

 秦放为难地说:“我血压高。”

余秀急了:“高什么高,在我这住上半年,保你啥病都没了。”

村长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一边看着秦放,一边看着余秀,慢条斯理地说:“今天的酒啊喝的有意思,我们余秀啊,不但人长得好,人缘也好,给她介绍的对象的都踢破门槛子,可就没有一个她中意的,我总觉得她在等一个人,我看秦先生你是真心喜欢这里,你在城里住腻了,到农村换换环境也挺好,再说,余秀也确实需要个帮手,这可是两全其美呀!”

余秀看着秦放,秦放脸一红,低下了头。

三个人一起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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