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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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觉得自己好像爱上哥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不知怎么了，这些天小雪一看到哥哥心就跳的厉害，平时总爱粘着哥哥的她，看到哥哥竟然会脸红。
周末，她本以为可以睡个懒觉，可看着床头柜上自己搂着哥哥脖子的合影却怎么也睡不着，哥哥去大学看她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
那也是一个周末的早晨，还在被窝里的小雪听到有人敲门，同寝的女生几乎同时懒洋洋地问，“找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雪在吗？”
小雪一听，穿着睡衣跳下了床，一开门，哥哥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梳着很酷的发型，简直就像一个小费翔。
小雪上去一下搂住了哥哥的脖子，这在小雪看来就是个习惯动作，但，足以引来身后一片尖叫。
小雪转过身来，骄傲地给室友介绍，“这是我哥，亲哥，够漂亮吧。”
哥哥向还在床上的美女们点头致意，然后对小雪说，“我们来省城施工了，今天我上午有时间，走，哥哥犒劳犒劳你。”
见到了哥哥，小雪别提多高兴了，美滋滋地挎着哥哥的胳膊，见着熟人就打招呼，“这是我哥。”
“告诉哥，当官没？”哥哥问。
小雪噘起嘴来，“本来是要当学会会副主席的，可卫生检查不合格，就没当成。”
“啥？卫生不合格？”哥哥吃了一惊。
“都怨你，在家时连衣服都不让我洗，到了这里我自己咋也洗不干净了，气得我就塞到了床底下，时间一长，竟然让我给忘了，学校组织卫生大检查发现了，挨了通报，丢死人了。不过，学校运动会上，我一连拿了百米、铁饼和铅球三个第一，结果我当了学生会的体育部部长。”
哥哥笑了，“哈哈，这叫堤外损失堤内补，得庆祝一下。”
“咋庆祝？我可好长时间没吃大虾了。”
“小馋猫，今天让你吃个够。”哥哥拉着小雪来到了一家大型购物中心。
小雪对橱窗里的一件白色连衣裙产生了兴趣。
哥哥叫来服务员，“这件裙子多少钱？”
服务员回答，“三千。”
小雪一咧嘴拉起哥哥就走，“哥，我想吃米粉了。”
他们来到四楼的美食城，这里人头攒动，香味诱人。
哥哥给小雪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自己去了柜台。不一会儿，哥哥端着一个大托盘回来，里面不光有米粉，还有大虾，红烧牛肉，外加两瓶啤酒。
小雪抓起一只大虾就吃，嘴里还阵阵有词，“还是有哥哥好，今天我可以解馋了。”说着一大块牛肉也下了肚。
哥哥打开一瓶啤酒给小雪倒了一杯，小雪也没客气，一饮而尽。
看着小雪吃得正香，哥哥只是在一旁憨憨地笑。
小雪打了一个嗝，“哥，你咋不吃？”
“我早餐吃过了，哥看着你吃。”
“这些都给我吃？”
“你的饭量哥知道，你先慢慢吃，我去转转。”
小雪今天算过足了瘾，在学校她哪敢这么吃。
小雪吃的差不多了，哥哥也回来了，而且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购物袋，小雪好像猜到了什么。
哥哥慢慢打开购物袋，橱窗里那件漂亮的连衣裙展现在小雪面前。
小雪心疼了，“哥，这可是你一个月的工资啊！”
哥哥笑了，“只要小雪高兴，哥多加几个班的事，我看这件衣服就是为你做的，去洗手间换上让哥看看。”
小雪的眼泪就在眼圈里转。她拿起衣服，在哥哥目光的护送下去了洗手间。
不多时，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个阳光靓丽的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立刻引来无数惊叹的目光，洁白的裙子，高贵素雅，胸前一朵嫩绿的小花，绽放着青春的气息，在小雪那张粉嫩俊俏脸颊的映衬下，显得妩媚动人。
哥哥迎了上去，小雪重新跨上哥哥的胳膊，他们俨然一对情侣，迎着明媚的春光走去。
一个小女孩看得出了神，对妈妈说，“妈妈，快看，新娘子好漂亮啊。”
小雪得意地对哥哥说，“等我结婚那天就穿这件衣服。”
“不害臊，书没念完就想着结婚。别说，看来这衣服买的值了。”
他们来到了公园。小雪拉着哥哥来到照相师傅跟前，照相师傅误以为他们是小夫妻，还为他们设计了亲密的造型，就这样小雪搂着哥哥的脖子美美地照了一张合影。
临走，照相师傅还送了他们一句祝福，“祝二位新婚愉快！”
哥哥正要跟人家急，小雪拉起哥哥就跑，乐得肚子都差了气儿。他们在林荫里漫步，在小桥上远眺。
小雪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之中，“哥，你说我将来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人吗？”
哥哥敷衍着，“我，有那么好吗？”
“就好！你善良，体贴人，能干，又漂亮。”
“就这？”
“这就足够了，你要不是我亲哥，我就嫁给你。”小雪感到，哥哥的身体微微一颤。
回忆是幸福的，回忆是甜蜜的，小雪甚至都痴痴地笑出声来，连哥哥扎着围裙端着饭菜出现在她的身边都不觉得。
“该吃饭了，傻丫头，想意中人啦？”哥哥的话把小雪吓了一跳。
小雪脸忽地一下通红，把头埋在怀里。
“嘿！还知道害羞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哥哥坐在小雪身边，帮她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谈恋爱是女孩子最甜蜜的事，我就说嘛，好小伙子这么多，总有一款适合你。不是哥说你，那个高老师，多有才华，家境数一数二。还有市政府的小何，标准的美男子，年纪轻轻的就副处了，你却说没感觉，告诉你，这回这个大刘你可得给我抓住了，你们在一个单位，彼此又了解，我第一次看见大刘，就觉得你们有夫妻相。”
小雪睁大眼睛，“你也这么说？我们单位好多人都这么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他向我求婚了，不过我还没答应。”
“啥？你没答应？”哥哥急得直跺脚，“你千万别再跟我说你没感觉啊，我就纳闷儿了，你一个不看，两个相不中，你到底想找啥样的？”
小雪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哥哥，突然冒出一句，“我就找像哥哥这样的。”
哥哥赶紧拦住她，“看你说的，我穷工人一个，整天一身臭汗，我估计，你要找我这样的，都没人敢要你。”
小雪一噘嘴，“没人要拉倒，我就跟哥哥过一辈子。”
“越说越不像话，告诉你，赶紧嫁人，腾出地儿我还要结婚呢。”
小雪看到哥哥真的生气了，一下子搂住哥哥的脖子撒起娇来，“哥，我在家还没待够呢，别赶我走。”
这么些年，小雪的婚事就是哥哥的心病，他一心就想让妹妹找个好人家，以至于把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耽搁了。而小雪就像个没事人似得，总把自己当成孩子。
哥哥一眼看到小雪枕头边上的核桃，“我的核桃怎么在你这？”
“我昨天想咱妈了，睡觉前就拿来放在枕边，我想用这种办法梦见妈妈。”
哥哥一把将核桃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生怕弄坏了似的，那是妈妈留给他的遗物，妈妈临终前亲手交到他手上，想妈妈的时候就攥在手里，和妈妈说话。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敲门，哥哥急忙去开门。
门开了，是高大英俊的大刘，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哥哥赶紧把大刘让进来，回头喊着小雪，“大刘来了！”
小雪迎出来，接过鲜花，用鼻子闻了闻，“真香。”一下想起来自己还没洗脸，急忙跑向洗手间，回头还给大刘做了个鬼脸。
哥哥在一旁帮着打圆场，“她就这么个人，总也长不大。”
小雪洗了两把脸跑出来，“大刘，你干嘛来这么早？我还没吃饭呢。”
大刘说，“我们不说好的出去吃早餐，然后去公园吗？”
小雪想了想，“你说了吗？”
大刘说，“看你这记性。”
小雪说，“大刘，我可能老了，这些天总是丢三落四的。”
大刘忍不住笑，“不害羞，才多大，我没猜错的话，家务活都是哥哥在做。”
小雪说，“你看出来了？我哥哥可是个好男人，家务活啥都会，上中学之前还给我梳头呢。”
大刘说，“看得出，你和哥哥的感情特别深。”
小雪说，“那当然，听我妈说，小时候只有摸着哥哥的鼻子我才能睡着，哥哥为我做的事，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爸妈去世后，都是哥哥照顾我，他要不是我亲哥，我就嫁给他，你信不？”
大刘连忙说，“我信，我信。”
哥哥端着茶过来，“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大刘，我妹妹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啊，可有一样，她心肠好，一次上学路上她看见要饭的可怜，把兜里的钱都给了人家了，自己饿了一天肚子。”
初春的公园，一场小雪刚刚飘过，草木萌发，生机盎然。
大刘诗兴大发，“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我觉得你的名字起的就很有水平。”
小雪说，“那当然，我的名字是我哥起的。”
大刘凝神注视着小雪，欲说又止。
小雪不解，“咋啦？不认识我啦？”
大刘深情地说，“你就是天上飘来的一片雪，清新纯净，一尘不染，即使化成溪水也清澈透明。”
“想夸我就直说，别酸溜溜的。”小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非常赏识大刘的才华，“跟我说，单位那么多美女、淑女、才女追你，我这一天嘻嘻哈哈的你咋就看上我了？”
“实话实说，跟你在一起轻松愉快。最主要的是一件事情让我永生难忘。”
“啥事？说的这么玄乎。”
大刘一皱眉，“看你，在我心里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你居然给忘了。就是上次我们得了全市男子篮球赛第一名，你把我们都喝多了，我吐得不省人事，倒在了桌子底下，是你把我背回了宿舍，还给我擦身子，洗衣服，还……
小雪急忙抢过话茬儿，“你可别多想啊，我要不帮你擦，你早就馊了。”
“当我一觉醒来，看见我的运动服连同内裤都晾在窗台上，我简直傻了。”
小雪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告诉你，以后可要对我好点儿，你那点秘密我可都知道。”说着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大刘手足无措，“从那以后，我暗自发誓，这辈子一定对你好,不论你嫁不嫁给我。”
小雪和大刘的婚事定下来了，哥哥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炒了一桌子好菜，可小雪怎么也吃不下，心事重重地对哥哥说，“哥，我要是走了，你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你说的，就凭你哥这模样，这手艺，这身板儿，还愁找不找对象。”哥哥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二头肌。
小雪盯着哥哥的脸，“哥，我想今晚跟你住，还想捏你鼻子。”
哥哥一愣，“那可不成啊，你不说我这鼻子像费翔吗，你给我捏坏了，我可没地方配去。”
小雪又噘起嘴来，“真抠门儿。那就给我洗头。”
“没问题，吃完饭再说。”
“不，就现在。”
“看你这脾气，等着。”哥哥去烧水了。
小雪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由于妈妈上夜班回来的晚，早晨都是哥哥给她梳头，以至于后来妈妈给她梳头她都不让了，就说哥哥梳的好看。
哥哥把烧好的水端过来，用手试了试水温，小雪已经把头发散开，像乌云的瀑布荡漾在温润的湖面。
小雪明显感到哥哥的手在颤动。就是这双手，领着她即将走完少女的历程，小雪觉得鼻子酸酸的。梳洗完毕，小雪一头秀发乌黑闪亮，飘逸丝柔。
哥哥把酒杯端起来，小雪好像想起了什么，说了声，“等等。”就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不一会儿，小雪穿着那件洁白的连衣裙站在哥哥眼前，柔和的灯光下，小雪显得那样娇媚，就像一位美丽的新娘，楚楚动人，“哥，结婚那天我就穿这件裙子。”
哥哥直摇头，“这怎么行，这衣服都旧了，再说，结婚这么庄重的事，可不能任性啊。”
小雪又噘嘴了，“大刘准同意。”
哥哥坚定地说，“不行，听哥哥一次，要是爸爸妈妈在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提起爸爸妈妈，小雪眼睛泛着泪花，“要是爸爸妈妈在该多好。”
哥哥想了想，去厨房找来了两付碗筷，放在桌子边，还觉得少了什么，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妈妈留给他的那两个核桃放在桌子上，这样一家人就算团圆了。
哥哥显然有些激动，一连喝了好几杯，“我们今天说的话，爸爸妈妈都能听见。”
看着有些醉意的哥哥，小雪心疼地说，“哥，你酒量不行，我不在你可不能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喝醉了，这家里又是气，又是电的，我可不放心。”
哥哥一摆手，“没事，哥今天高兴，跟你说，大刘父母都是干部，到了人家可要……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矜持，你都说了好几次了，大刘说让我随便就好。”
哥哥舌头有点不听使唤，“新媳妇，可……不能随便，想喝酒就回来，哥陪……你。另外，以后的衣服要自己……洗，可不能等着人家伺候，有时间多到厨房干……点活。”
“人家有保姆，大刘说了，不论我做啥他都支持我。”
哥哥站起身来，抚摸着小雪的头，“好了，我有……夜班，你一个人要是闷……的话，就给大刘打电话。”
哥哥穿上工作服出了门。
望着哥哥的背影，小雪的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她起身收拾桌子，一眼看到了哥哥的核桃，她将核桃拿在手上，心里默念着：妈妈呀，妈妈，女儿就要出嫁了，你为小雪吃的苦孩儿都记在心上。小雪将核桃贴在脸上，冥冥中仿佛听到妈妈在说话。小雪轻轻把核桃放回桌上，没想到其中的一个核桃滚落到地上，等她回过身来一看，核桃已经摔成了两半，她急忙捡起来，看到核桃中间竟然有一个纸团，她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取出纸团，那是一张泛黄的纸，展开后，小雪认出来，那是妈妈久违的字迹——
小雪，我的好女儿！这个故事本来早应该讲给你听，你哥他不让，他说，你是个阳光女孩，不想让你心里有任何阴影。
那是二十年前一个雪天的早晨，我让你哥去街上买豆腐，等了半天，你哥挎着一个篮子回来，上面还盖着一条小棉被，我隐约看到里面有东西在动，我打开棉被一看，里面一个婴儿正冻得浑身发抖，好像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我和你爸把你哥一顿数落，我们还试图在篮子里找到纸条之类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救孩子要紧，我们想尽了办法给她喂吃的，可孩子就是不吃，我们又找来了大夫，大夫看了直摇头，可能是因为孩子在外面冻得太久，直到后半夜孩子还是没了呼吸，你爸忍痛把孩子放到了门外，我觉得这孩子命苦，哭了好一阵子。天快要亮的时候，我看到你哥又把那个孩子又抱进来，对我说，孩子好像还活着，而且，他把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怀里，他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孩子暖过来，我们劝他放下来，他怎么都不肯，没想到，没过多时，孩子竟然“哇”的哭出声来。从此，我们家就多了个公主，你哥说，这孩子是雪天来的，就叫小雪吧……
小雪再也念不下去了，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儿，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个在哥哥怀里死里逃生的孩子不就是自己吗？想起含辛茹苦的爸爸妈妈，想起哥哥为自己做的一切，瞬间，泪水从她那俊俏的脸颊上哗哗地流下来。
终于，小雪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门，穿着那身洁白的连衣裙，向着哥哥消失的方向疯狂的奔跑着。她的眼里只有哥哥，二十多年前那个风雪的清晨，那个躺在哥哥怀抱里奄奄一息的婴儿，那个小时候手拉手领着她上学的哥哥，那个省吃俭用供她上大学的哥哥，那个她生命中注定离不开的哥哥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