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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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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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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

                                          一

雪中的塞北小村,一个小女孩在学前班的窗外翘着脚看里面的孩子上课,硕大的衣服快要到了脚面,蓬乱的头发下埋着一双大眼睛,汗水从冻得通红的脸蛋上流下来,那只脏兮兮的小手随教室里面的孩子专注的比划着,呼啸的北风在头顶掠过,她全然不知,身边是她刚刚捡回的树枝,树枝旁趴的是她的大黄狗。几个淘气的男孩子从身边跑过,冲她高喊:“小疯子!小疯子!”大黄狗猛的从地上跃起,吓得他们狼狈跑开。

她叫丫丫,今年五岁,每到晌午时分,在村中央的大道上,都能看到丫丫吃力地拖着树枝向家走去——那是村边两间摇摇欲坠的泥草房,窗户用塑料布罩着,要不是旁边有几个柱子撑着,看上去随时都有倒的可能。

“爸爸我饿了!”进了屋丫丫闻到了一股酒味,丫丫嘴里嘟囔着:“又喝酒。”她想在饭锅里找点吃的,可除了有一碗冻在锅台上的水,她什么都没找到。见爸爸睡着,她只好蹲在灶台边生起火来。噼噼啪啪的火光给屋子里带来了暖意,也照亮了唯一的电器——一盏被灰尘包裹的电灯泡。她要赶在爸爸醒来前,把饭做好,可掀开水缸一看,水缸里一点水也没有,此时锅已经热了,没有水锅会烧坏的,她想叫醒爸爸,可又一想,爸爸昨晚因腿病发作折腾了一宿,情急之下自己跑到院子里的井台边,当她小心翼翼地摇着辘轳把水桶放进井里,还不觉怎样,水桶刚出水面她就觉得力不从心了,她想凭一己之力把水提上来,没想到水桶停在半空就再也摇不动了,此时,只要她一松手,飞起的辘轳把就会砸在她的脑袋上,危急之时她脱口叫道“大黄,快去叫爸爸——”一旁的大黄狗一下窜进屋里,冲着炕上狂叫起来,当爸爸光着脚丫一瘸一拐地跑到院子里,看着丫丫手握着辘轳把脸憋得铁青,可把爸爸吓坏了,他踉跄着一把将辘轳把死死地抓在手里。当惊魂未定的爸爸将水提上来后,照着丫丫的屁股恨恨就是一巴掌,“叫你不听话,给你一个胆儿,你能上天!”丫丫也不躲闪,也不叫喊,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爸爸。

丫丫爸爸许天佑,是一名退伍的特种兵,一米八的身高,曾经威武强壮,在部队立过二等功。退伍后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一次意外被脚手架砸成重伤,开始工资、医药费公司都照例支付,可没多久公司陷入低谷,他只好回家养伤,原本充满希望的一家人,瞬间陷入困境。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曾经海誓山盟的妻子外出打工,一去不回,他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酗酒,发脾气,砸东西,三十刚出头,身体垮了,头发也白了。可怜的丫丫,原本由奶奶带大,自从奶奶去世后,只能和爸爸相依为命,幼小的她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负。

入夜,丫丫抚摸着躺在身边的大黄对爸爸说:“爸爸,我今天学会写大黄的黄了,不信我写给你看,说着在爸爸的手心上写着。

“对吗?“

“你说对就对,你和大黄前世有缘,要不是你当年把它捡回来,它早就冻死在大地里了,说来也怪,我打听附近的人家就没有丢狗的,正像你奶奶说的,大黄是老天爷送给丫丫的。”

“爸爸,我啥时能上学前班啊?”

“等今年的补助下来,爸爸就送你去。”

“你说话不算数,上回你就这么说。”丫丫又开始撅嘴了。

“爸爸,我昨天又梦见妈妈了,梳着长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丫丫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爸爸。

没想到爸爸立刻疯了似地抓起身旁的水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像狮子一样咆哮起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跟我提她,听到没有!”吓得丫丫起身就往外跑,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

夜深了,不见丫丫回来,爸爸只好拄着拐到外面去找,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柴垛下丫丫躺在大黄狗的身上睡着了,他急忙把丫丫抱回屋,睡梦中的丫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哭喊着,“妈妈!你不要丫丫了吗?丫丫不淘气,丫丫听话,你回来吧。”此时,许天佑的心像针扎的一样难受,他将丫丫紧紧楼在怀里……


                                 二

丫丫这些天的心情非常糟糕,快过年了,看到别人家杀猪、淘米、买年货,自己家还像往常一样,而且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这天,丫丫清晨起来就到村口小桥头一边捡点柴禾,一边向远处张望,在她的心目中,妈妈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会给她带回好多新衣服。看着大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想从中找出那个长发飘飘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妈妈的影子是模糊的,本来家里有妈妈的照片,也不知让爸爸弄哪去了。

天快晌午,树枝拾的差不多了,旷野还是空荡荡的,无意间她看到了桥下光滑的冰面,立刻跑下来打起滑溜来,隔壁赶集回来的二婶一眼就看到了桥下的丫丫,提醒她,“丫丫,晌午了,跟我回家吧,你爸爸该着急了。”

“知道了,二婶。”丫丫玩的正起劲。她哪里知道危险正悄悄向她走来。

由于前几天有人在河里破冰捕鱼,平日光滑的冰面上留下了许多冰窟窿,这些冰窟窿被新的薄冰掩盖着,所以,很多人都躲着这些地方走。可丫丫哪里知道其中的凶险,三滑两滑,一不留神,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还没等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冰冷的河水一下到了脖子,她本能地抓住冰面,拼命地往上爬,可手一滑整个人一下沉进了水里,这一切,被正在岸边的大黄看在眼里,它猛地跃起瞬间扑到丫丫的跟前,尖叫着试图咬住丫丫不时露在外面的棉袄,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它径直掉进冰窟窿,就在丫丫要被激流冲走的一刹那,大黄一口咬住了丫丫的衣袖,用头把丫丫顶出水面,丫丫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抓住了冰面,这时,多亏有村里人路过,人们赶紧把丫丫和大黄拉上来。当丫丫和大黄浑身湿漉漉地被好心人送回家时,吓得爸爸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觉醒来的丫丫见爸爸正背着自己看一封信,而且那脸色非常难看。

“是妈妈来信了吗?”丫丫知道爸爸最气愤她提妈妈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没想到这一问果然又捅了马蜂窝。只见爸爸一把将信撕得粉碎,摔在地上而且还踩了几脚。

要是往常丫丫都是躲得远远的,可今天,丫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跃从炕上跳下来,在爸爸脚下去抢已经被撕得粉碎的信,“让我看看,一定是妈妈来的,妈妈想丫丫了,你就让妈妈回来嘛,你要不让妈妈回来,我再也不给你做饭吃!”丫丫哭着捡起一块纸片,她要从那纸片里找到她日思夜想的妈妈。

爸爸余气未消,又对丫丫又发起脾气来,“告诉你,你妈妈早死了!”

“没有!你瞎说,是你把妈妈气走的。”

“你要再死犟,你就去找她吧,别来烦我!”

“去就去!”丫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出房门。屋里爸爸气得一脚将地上的凳子踢出老远。

晚上,不见丫丫回来,开始爸爸并没在意,丫丫在好心的邻居家吃饭过夜是常有的事,可等到第二天早晨还不见丫丫回来,爸爸可有点坐不住了,他去了丫丫平时去的地方都找了遍,都说没见过丫丫,这不禁让他害怕起来,后悔自己不该对孩子发火。

丫丫失踪了。失踪的还有她的大黄,村里人几乎都出动了,一连几天都没消息,有人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有人说村后发现了狼。


                                    三

在寒风呼啸的乡村公路上,丫丫和她的大黄正艰难的向前走着。她不知这是离开家的第几天,累了,就和大黄在壕沟里避避风,渴了,就抓把雪吃,饿了就到路边的人家要口吃的。此时,她不知这是哪里,不知要去何方,她感觉,只要离家越远,就会离妈妈越近,虽然,妈妈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是那样的模糊,但,妈妈在她的心目中始终是最善良,最美丽的。一辆汽车从身边驶过,掀起的灰尘差点将丫丫卷走。前边有一个村子出现,这让她又看到了希望,她要给大黄和自己要点吃的。当路边的一户人家看满脸灰尘的一个小孩推开了自己的屋门,愣是吓了一跳。

“大婶,我饿了,给点吃的吧。”当她接过一个冰冷的玉米面饼子紧接着问:“看见我妈妈了吗,梳长发的,可漂亮了。”没想到人家一下将门关上,从里面扔出一句,“是个小疯子。”

丫丫找到一个朝阳的墙根,把大饼子掰成两半,一半给了大黄,一半给了自己。

这时一个老奶奶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丫丫,“你是丫头还是小子啊?”

“我叫丫丫,是女孩。”

“那个村的?”

“五里屯。”

“五里屯,离这多远不?”

丫丫摇摇头。反问,“你见过我妈妈吗,梳长发。”

“她男人叫什么?”

“叫许天佑。”

“许天佑?我在这村都七十多年了,咋没听说。”

老奶奶叹了口气,“咳,苦命的孩子,告诉你别说自己是丫头,有坏人。”

丫丫没听懂,此时,她本想歇一会儿,可一阵困倦,丫丫靠在大黄的身边睡着了。等大黄的叫声把她惊醒,日头已经偏西,几个手拿棍棒的淘小子把她们围在了墙角,其中一个领头的高喊,“打死这个大狗,吃狗肉!”但,看着大黄护着丫丫的那架势,又都不敢靠近,但,还是有一些土块打在了她们身上,丫丫见状,喊了一声,“大黄,快跑!”丫丫在前,大黄在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小巷里。

晚上的风,一阵凉似一阵,看来她们得在这个村子过夜了,可一连敲了几家房门,一看丫丫的摸样都吓得赶紧把门关上。没办法她们只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朦胧中丫丫看到一家门口停着一辆汽车,丫丫灵机一动,掀开后面的帆布,踩着大黄的脊背攀了上去,然后向大黄一招手,大黄一下也窜了上去。借着远处的灯光,丫丫看出这是一辆拉菜的车,而且封闭的非常好,里面茄子、黄瓜、鸡蛋,还有保温的棉被,比外面暖和多了。正在这时,从院子里走出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上了驾驶室,后面的两个老人嘱咐着,“慢点开,到了县里回个电话,省得家里惦记。”

“知道了,回去吧,爸妈。”

汽车启动了,丫丫听清了,这车是去县城的,这让丫丫一阵兴奋,到了县城就能找到妈妈了。就这样丫丫和大黄偷偷的搭上了去县城的汽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丫丫在车里睡着了,等车子猛地一停,也没能把丫丫惊醒,倒是大黄首先竖起了耳朵,它听到有人来开车厢,来人打开后车厢正好和大黄打了个照面,差点吓得那人失手掉在地上,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屋子,嚷道,“哥,车里有只狼!”

“狼?瞎扯。”说着两人顺手抄起了身边的家伙,警觉地来到后车厢,但,等他们打开车门,车箱里已空无一人。

此时,丫丫和大黄已经走在县城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这是丫丫第一次来县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他觉得在这里肯定能找到妈妈,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一家小饭馆,刚要推门,长着一脸横肉的女老板一看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后面还跟着一条大狗立刻把她拦在了门外。

“看见我妈了吗?梳长发的……”丫丫上去就问。

“谁是你妈?我这还没开张呢,去去!”不容分说把丫丫轰了出来。

丫丫又推开了另一家茶馆的门,正在喝茶的人可不高兴了,冲着老板就喊,“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咋啥人都能进啊!”

服务员赶紧跑过来,掏出一块钱,塞在丫丫手里,还没等丫丫说哈话,就被推出了出来。一连几家都是如此,原来他们把丫丫当成要饭的了,只不过一会儿下来,丫丫手里已经有了五块钱。丫丫虽然不高兴,但,看到手里的五块钱,也让她很兴奋,她看到附近有一个卖包子的,试着递上一元钱,她得到了两个大包子,她又递上一元钱,拿着四个滚热的包子,丫丫脸上有了点笑容,她看了看大黄,摸了摸大黄的头,“我们有包子吃喽!”

丫丫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和大黄分享,一眼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长椅,于是,丫丫抱着包子就往对面跑,可她那里知道,这马路不是随便过的,此时正赶上绿灯,车流密集,丫丫在路上这么一跑,马路上可乱套了,一些车为了躲闪丫丫,不得不急刹车,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就和前面的车撞到了一起,丫丫差一点被车撞倒,手里的包子掉在地上,丫丫吓哭了,立刻有警察过来,丫丫赶忙拾起被汽车碾过的包子,跟着警察来到路边,警察说,“以后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别哭啦,赶紧回家吧。”说着就去疏导交通去了。

丫丫惊魂未定,抽泣着把破碎的包子递给大黄,“吃吧,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大黄没吃,眼巴巴地看着丫丫,丫丫自己吃了一口,大黄才肯吃。

夜深了,丫丫没地方睡觉,疲倦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最后在一家医院的门厅里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他又一次想到了家,想起了爸爸,她后悔不该赌气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但,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尽快找到妈妈,找到妈妈爸爸就有钱看病了,爸爸也不会发脾气了,她一边摸着大黄,嘴里叨念着,“大黄跟丫丫吃苦了,等找到妈妈,让妈妈给你买好多好吃的。”想着想着,她趴在大黄身上睡着了。

“起来!起来!上外面睡去!”天刚蒙蒙亮,保安像抓小鸡一样将丫丫拎了起来,大黄一声怒吼将保安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等保安醒过神儿来,丫丫和大黄已经跑出了大门,可丫丫没跑几步,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下摔倒在一辆小汽车前,这下可急坏了大黄,她围着丫丫一阵狂叫,还不时的用舌头舔着丫丫的脸,不一会儿吸引了很多过路的人。

正下夜班的章医生,见很多人围在自己的车前,拨开人群一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躺在自己的车旁,她赶紧上前摸了摸丫丫的额头,凭她职业的经验,丫丫是患了感冒,见丫丫的衣着,知道是个流浪的孩子,她急忙将丫丫抱进医院,量体温、化验、点滴,还打来温水给丫丫洗了脸,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丫丫的身上。

丫丫在温暖的病床上醒来,一眼看到一个长发飘飘漂亮的女大夫微笑的站在她的身边,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是妈妈吗?”

章医生一愣,“你是谁呀?”

“我是丫丫。”

“你家住哪啊?”

“五里屯。”

“五里屯?哪个五里屯,离这有多远?”

丫丫摇摇头,还是不住地打量着身边这个和蔼可亲的女医生。

“你能找到家吗?”

丫丫摇摇头,眼睛还是紧紧盯着章医生。章医生怜爱的抚摸着丫丫的头,看着对面床上由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陪着来打针的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章医生觉得鼻子酸酸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就我和爸爸。”

“妈妈呢?”

“妈妈进城打工没回来。”

“你跟谁来着的?”

章医生这么一问不要紧,丫丫一下想起了大黄,一把拔掉吊针,疯了似的往楼下跑,

章医生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见丫丫手上的针眼还留着血,忙跟着丫丫跑了出去。来到楼下,正赶上保安用棍子驱赶大黄,但不论保安的棍子怎样打在它身上,大黄就是一动不动地在那忍着,丫丫见状,一下扑到大黄身上,“不要打我的大黄!”

章医生见这孩子还领着一条大狗,觉得奇怪,估计是在附近住的农民工的孩子。

“阿姨送你回家吧。” 章医生说。

“不,爸爸该打我了。”

“不会,有阿姨在。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许天佑。”

“谁?!”

“许天佑。”

“五里屯的许天佑?”章医生吃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四

正在家一筹莫展的许天佑,嘴上起了一排大泡,二婶在一旁劝他,“再怎么着急也得吃点东西,不吃东西,你哪来的力气找孩子啊。”

“是啊,天佑,明天我们再去其他几个乡找找,一个小孩估计跑不远。”

邻居和乡亲们都来看精神恍惚的许天佑,这些天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跑遍了,连派出所的警察也出动了,但,依然不见丫丫的踪影。

许天佑依然是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胡子长长的。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牵挂的就是丫丫,想想孩子跟自己吃的苦,无限的自责写在那张痛苦的脸上。就在这时,一辆红色小汽车停在了房前,屋里的人们不约而同走出来,他们看到一个女人身穿一身洁白羽绒服,围着红围脖,脚下一双鲜艳的红靴子,一手拉着和自己同样装束的小女孩,在冬日的阳光下楚楚动人,和眼前破旧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在人们迟疑的时候,从车上跳下来一条大黄狗一下扑到许天佑的身上。

“大黄!丫丫呢?”许天佑腋下的拐杖在颤抖。

“许天佑,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看你这爹当的。”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许天佑。

许天佑一下认出了眼前像公主一样打扮的女孩就是丫丫,上去一把抱住丫丫,父女的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一行热泪从那张过早沧桑的脸上流下来。

“丫丫?真是丫丫。”周围的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许天佑上去一把抓住章医生的手,用力地重复一句话,“谢谢,谢谢……”只是章医生的笑容让他吃了一惊。

“你是?” 许天佑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怎么,连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你是章……”

“我是章妮。”

“你怎么和丫丫……”

“是我和丫丫有缘,让我在县城遇到了丫丫。”

“县城,天哪!这孩子是怎么去的?”

对话中人们知道就是这个女人救了丫丫,而且和许天佑是同学。

“贵人那!天佑,快让恩人进屋。”二婶从上到下打量着章医生。

走进丫丫的家,让章医生震惊了,她不敢相信如今在农村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屋子脏的简直难以想象,她更不敢相信她曾经心目中高大威武的男人,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乡亲们陆续的走了,丫丫跑到邻居家展示她的的新衣服,屋里就剩下章妮和许天佑。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当兵了吗?” 章妮问。

“前年退伍了,在工地干活把腿砸坏了。”

“我看你走路还不行啊。”

“本来还得做一次手术,公司拿不出钱来,也只能在家养着。”

“那怎么行,耽误不得,晚了会留下后遗症的。”

“留就留吧,反正我已经是个废人。”

“你说的轻巧,谁来照顾孩子,这可不像你许天佑说的话。”

“别说我了,你怎么样。”

“我啊,还不如你,你还有个宝贝女儿,我光棍一个。”

屋子里出现了长久的寂寞,他们的心在交流。

许久,章妮抬起头,“这样吧,明天你去我那,我给检查一下,看下一步怎么治疗。”

“还是不麻烦了吧。”

“别婆婆妈妈的,听我的,看你这个样子怎么管孩子。”

“农村人,能将就就将就呗。”

“听丫丫说,她会做饭?”

“有时我的腿不方便,她就自己鼓弄,时间长了就会了。”

“咳,才多大的孩子。”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你怎么回事,年纪不小了,还挑啊。”

“老姑娘了,没人要喽……”

村中央的大道上,正在显示自己新衣服的丫丫,被其他伙伴的话激怒了,“穿新衣服怎么了?又不是偷的。”

“穿别人家的衣服,还臭美,算什么本事。”

另一个也来帮腔,“是后妈送的吧。”

一句话引来哄堂大笑。这下可惹恼了丫丫,她不顾一切的冲着其中一个一头撞了过去,立刻几个人打作一团,结果是她的新衣服被撕破了,脸上还划出了血。余气未消的丫丫,一进门正看见爸爸和章妮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十分恼火,在她眼里,没人能代替妈妈的位置,于是,立刻脱掉章妮给买的新衣服,还冲着章妮吼了起来,“你不是来送我的,你是来找爸爸的,你是个坏女人!”

章妮被丫丫的无名大火搞蒙了,许天佑上前扯过丫丫质问,“你哪来的邪火,又和人家打架了是吧,快向章阿姨道歉。”

见丫丫宁折不弯的样子,章妮忙制止了许天佑,“算了吧,都是孩子,我该走了,别忘了,去我那检查。”

离开许天佑的家,章妮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安排让许天佑的名字又一次闯入了她的生活。


                                  五

夜深了,许天佑辗转反侧,他想努力摆脱章妮的影子,他觉得哪怕是点滴的念头也都属于荒唐。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章妮在课堂上落落大方的举止,和自己一起主持联欢会的情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丫丫见爸爸还生自己的气,主动和爸爸说话,“爸爸,我不是故意和章阿姨生气的。”

“还说不是故意,你干嘛说话那么难听,要不是人家把你送回来,你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

“我知道错了,就是……”

“就是什么,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装的是浆糊啊。”

“我就是不想让她把你抢走。”

“抢走?哈哈,你爸爸我是废人一个,人家是大医生,你听说过赖蛤么想吃天鹅肉吗。”

“我觉得你不赖,章阿姨说你在学校时有很多女生追你呢。”

“她还说什么了?”

“说你为人仗义,很风光呢。”

“这倒不假,想当年你爸我在学校校也是腕儿。”

也是因为晚饭喝了点酒,许天佑的话匣子打开了,“十年前,爸爸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体育委员,至今还是百米和铅球的记录保持者。”

“爸爸又吹牛。”

“可就是学习成绩一般,不过确实为人仗义,最爱打抱不平。一天,几个校外的小流氓跑到学校闹事,那时你章阿姨是学校的校花,校花你懂吗,就是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几个小流氓就是冲着她来的,也该那几个小子倒霉,当时正好让我撞上,他们仗着人多手里还有刀,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可几个回合下来,几个家伙被我打得屁滚尿流,由于一时失手,把其中的一个家伙胳膊打断了,这下可惹下大祸了,由于此人的爸爸在乡里当官,竟然对学校施压要处分我,狗屁校长是非不分,要让我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查,我一气之下和他们吵了起来。这时正赶上部队来征兵,我一听是特种兵,就报了名,你知道什么是特种兵吗,就是不给吃喝要在外面生存十天半月,而且时时处处面临危险的那种。”许天佑说的正起劲,一回头,见丫丫睡着了。但,当兵临走时的那一幕至今还留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许天佑刚穿上军装准备去亲戚家串门,一开门,章妮扶着自行车站在了他的家门口。

“怎么,不欢迎啊?”章妮说着脸红红的。

“哪里,我家比较乱。”

“那就在附近走走吧。”

“好吧,这么早赶过来,有事吧。”

“我来送送你啊。”

“谢谢。”

“为了我,害你差点挨了处分。”

“别放在心上,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没准是个好事。”

“我跟校长吵了一架,把你的处分撤消了。”

“接兵的领导说我这是见义勇为。”

“到了部队好好干,要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我有这个毛病,爱管闲事。”

临走章妮从兜里拿掏出一条毛围脖,“这是我用一个晚上织的。”

“这个,部队不一定让戴。”

“那你就留着,别把我忘了。”说着章妮地下了头。

许天佑听懂了章妮的话,他知道章妮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可人家将来一定是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到了大学,什么样好男人没有,再说这年头谁还欣赏当兵的。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的说,“谢谢你来送我,我很满足,但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收。”

“为什么?”章妮眼泪都要下来。

“别误会,你知道我是个直性子,我怕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

“请相信我是认真的。”

“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吧。”

许天佑看到章妮是含着泪离开的。但,到了部队的前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她的来信,那种火辣辣的真情让许天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一狠心,一封也没回,到最后,干脆把信退了回去,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单身一人,恐怕当年的不礼貌对她是一种伤害。


                                     六

春节过后,在章妮的再三催促下,许天佑还是来到了医院,章医生看着许天佑的X光片,不觉眉头一皱,她严肃的告诉许天佑:“你以前的骨折手术没有完全接好,可能和你提前活动有关,当务之急,必须马上手术。”

“得多少钱?”

“你赶紧和公司联系一下,尽快让他们把钱打过来。”

但是,当许天佑拨通公司老板的号码时,语音提示竟然是空号,他又急忙打通的其他工友的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公司黄了,老板跑了。一切始料未及,又都在意料之中,他们那个公司,即使不黄,也不可能很快把钱打过来。

一旁的章妮不觉皱起眉来。

“能不能保守治疗,开点药拿回家吃。”许天佑问。

“再保守治疗,你真的就成废人了,不为别的,你得为丫丫想想吧,你不能让丫丫给你做一辈子饭吧。”

“那……”

“行啦,你准备一下,我去和院长商量一下,争取明天做。”

说着急匆匆的来到院长办公室,还没等章妮开口,院长抢先说:“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为那个许天佑?”

“你怎么知道?”张妮不解的问。

“医院里都传开啦,要注意点形象。”

“什么形象?我做错什么了?”

“算啦,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为他做手术的事吧,可以,要他们公司马上把钱打过来。”

“现在是他们公司找不到人了。”

“你不会让我给他免费做手术吧。”

“不是免费,只是先缓几天。”

“缓几天?你说缓几天?我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怎么办?”

“院长,这个许天佑情况特殊,再不手术,就会耽误的,有截肢的危险,再说,他是工伤,钱的问题早晚会有着落。”

“这种情况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医院账面上一大堆欠账,管谁要去?”

“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告诉你,这个手术必须做!”

“怎么,你是院长还是我是院长?”

“手术费用记在我账上,从我工资里扣,行了吧!”

“嗨!我算服了你了,你去办手续吧。”

这一切被门外的丫丫听得真真切切。

为了制订一个周密的手术方案,章医生整整熬了个通宵,而且,通过网络得到了远在外地老师的指导。因此,手术非常成功。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手术室的门时,丫丫正端着一碗水站在门口。

“阿姨,喝点水吧,加糖的。”那一刻所有疲劳都烟消云散。


                                       七

几天不见章医生,丫丫就像缺少什么似的,平时丫丫就跟在章医生屁股后面,有人问,“章医生,这姑娘是谁呀?”“我姑娘。”“不害臊,没结婚,哪来的姑娘。”丫丫听着心里美滋滋的。当她一连几天在医生办公室里找不到章阿姨,就到处打听章阿姨去哪了。有人告诉她,章阿姨家里有事,请假了。

许天佑得知后立刻不安起来,她了解章妮,没有特别的情况她是不会离开工作岗位的。本来他想和章妮商量一下出院的事,可章妮总是说得再观察一下,一拖再拖,总感觉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在这住着那天不花钱,他明白那都是章妮的钱,想到这,她对丫丫说,“咱们得回家。”

“章阿姨回来找我们咋办?”

“章阿姨回来就走不成了,我们不能老花章阿姨的钱,再说爸爸的腿已经好了,不信爸爸给你走两步。”说着,李天佑下了床,一步,两步,最后像正常人走了起来。

丫丫一蹦老高,拍着手在地上转着圈。

“快,收拾东西。”

“我还想等章阿姨回来,让章阿姨看看你都好了。”

“不行,昨天你二婶来电话说,大黄都不吃食了,是想丫丫了,再不回去,大黄就饿死了,再说,快要种地了,种子和化肥也得张罗了,还有雨季要来了,咱俩的房子也该收拾收拾了,不然,等哪天大雨来了,咱爷俩就没窝了。”

“那好吧,等张阿姨回来你给她打个电话,我要和章阿姨说说话。”

就这样,丫丫扶着爸爸不辞而别,匆匆离开了医院。

丫丫和爸爸刚要进村子,正好碰上二婶下地,二婶先是和丫丫亲热一番,然后神神秘秘地看着许天佑,“你小子还真有艳福。”没头没脑地把许天佑说糊涂了。

“快回家看看吧,嘿嘿。”他知道二婶从来不合自己开玩笑。

还没到家,丫丫吃惊地叫出声来,“爸爸,我们的房子咋没了!”

眼前的一切让许天佑震惊了,自己快要倒塌的土坯房一下子变成了两间崭新漂亮大瓦房,阳光下,乳白色的外墙、明亮的玻璃窗和红色的彩钢瓦,在村子里是那样显眼,一个头戴围巾,身穿工作服的女人正指挥着工人收拾卫生,而且,跟在她身后的就是自家的大黄,那熟悉的背影,让他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

丫丫一眼就认出了浑身是土,脸山粘着泥浆的章阿姨,同时,大黄也发现了丫丫,立刻跑过来和丫丫亲热。

“你们怎么出院了?我这还没收拾好呢。”章妮一把将丫丫拉在怀里,“丫丫,房子漂亮吗?”

“漂亮,是你变得吗。”丫丫说着跑进屋子。

许天佑呆呆地站在那,“你怎么不通过我把我的房子拆了?”

“你可别冤枉好人,你看你的房子还能熬过今年夏天吗,这样的房子你也敢在里面睡觉。”

“这得花多少钱?我可给不起。”

“钱吗,我得跟你汇报一下,我咨询了民政局,你的情况符合退伍军人、贫困户和残疾人泥草房改造补贴,我又求了乡里,加上村里的帮忙,就这样房子就盖起来了。不过你的东西一样没少,看,我刚洗好,都晾在院子里,快去检查一下吧。”

顺着章妮手指的方向,一条晾衣绳上,自己当兵时的迷彩服随风飘荡,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自己的迷彩服旁边还有当年她送给自己的毛围脖,这两件东西,记录了自己怎样刻骨铭心的岁月。

进了屋,里面的设施简直和原来是天壤之别,厨房、卫生间、沙发、电视、洗衣机还有太阳能,一切都是按城里人的标准布置得。

“你这又是冰箱又是电视的,不会都是民政发的吧?”

“如实汇报,那些是我以前打算结婚用的,一半会儿也用不上,就先放你这吧,新房没家具怎么行。”

“你这不是胡来吗,让人家知道会怎么说?”

“我一个大姑娘家都不怕,你怕啥。”

“我觉得你这样不值。”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值。我这腰都累断了,你也不说声谢谢。”

许天佑陷入了十分为难的境地,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他无法拒绝,说什么都会伤章妮的心,但,让一个天生丽质的大家闺秀为自己付出这么多,他有这种权利吗?

“不理你了,我去看丫丫。”

此时,丫丫正在属于自己的小屋里呆呆地发愣。

一张漂亮的小床,旁边是一个精致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类儿童图书,写字台,台灯和一个时尚的书包,丫丫在梦里都没梦见过,她打开书包,里面是文具和书本。

丫丫眼里闪着泪花,大眼睛动情地望着章妮,“要是……”

“还要什么?”

丫丫也不答话,扭头跑了出去,而且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章妮不解的看了看许天佑。

“别管她,我知道她想什么。”

“想什么?”

“没啥,这孩子从小没人管,不懂事。”

望着丫丫远去的背影,章妮陷入了沉思。


                                        八

显然,对于这突然的变故,许天佑还没做好准备,特别再一次看到那件毛围脖,更让他百感交集,这些年他虽然一次没戴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舍不得丢弃,没想到,今天和她的主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怎不叫他百感交集。

天色渐渐暗下来,许天佑在那使劲地抽着烟,再看章妮已经忙着做饭了,她正认真地给丫丫介绍燃气炉的使用方法,根本没有走的意思,要是一个姑娘留在自己家里过夜,那传出去自己怎么做人。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饭菜做好了,章妮俨然成了这里的女主人,柔和的灯光,漂亮的餐具,让许天佑和丫丫感觉在梦里。

章妮分别斟满了酒,举起了酒杯,“丫丫,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祝贺丫丫爸爸康复,祝贺你们有了自己的新房……”

丫丫立刻插话,“还有你呢,是我们家的房子。”

“别瞎说。”许天佑忙拦住了丫丫话题。”

章妮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一边观察着李天佑的反应。

“对啦,还有大黄,是我们四个。”丫丫一下想起了大黄,半天没见大黄,丫丫到外面去找,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许天佑不敢看章妮热辣辣的眼睛,许久,谁也没说话,只有墙上的电子钟滴滴答答的脚步声,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还是章妮先开了口,“你不会要赶我走吧,告诉你这房子可有我的股份,那可是我姑娘的全部嫁妆,只要丫丫愿意,就由不得你。”

“我还没离婚呢,再说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外人看来好像我把你骗来的。”

“你先别急,我又没让你马上表态,等你把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来吧,别苦大仇深似的,为了十年前你的舍身相救,我敬你一杯。”说着自己把杯里的酒全喝了。

正在这时,丫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不好啦,大黄丢了!”

“不能吧,刚才还在来着,是不是跑哪玩去啦。”

“不对,以前只要我一叫,不论它在哪,准跑回来,可我都叫老半天了,还是没动静。”说着丫丫急得哭了起来。

“丫丫别着急,有阿姨呢。”章妮一边安慰丫丫,一边和许天佑一起跑到院子里,三人一起叫起了大黄。

“大黄——大黄——大黄——”夜空里回荡着他们急切的呼唤声。

夜深了,许天佑见章妮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劝她,“你先回屋暖和一会儿。”章妮不肯,依然陪着丫丫一起叫大黄。

“丫丫,我们先进屋吧,章阿姨都冷啦,说不定一会儿大黄就回来了。”

“不吗,你们冷,你们先回去,找不到大黄我就不睡觉。”

没办法,许天佑只好从屋里拿出自己大军大衣给章妮披上。

丫丫的嗓子都喊哑了,章妮心疼的从屋里端来一碗开水。丫丫眼泪汪汪地望着章妮,“阿姨,大黄救过我的命,帮我找找吧,再晚了肯定被人吃肉啦。”

一句话提醒了章妮,他一下想起来白天干活的时候,几个工人在谈论大黄,而且还听到了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当时由于忙着干活,自己并没在意,会不会……想到这,她立刻拿起电话,给包工头打了过去,“你是宋队长吗?我是白天找你干过的章医生,我想问你一下,你雇的手下家都住哪啊?”

“……”

“哦,好,我知道,谢谢。”撂下电话。章妮好像有了答案,“走,丫丫,阿姨领你去找。”

就这样,章妮开着车,三人飞快地向乡里驶去。

此时,空旷的乡中央大街上已空无一人,章妮一下车就高声喊起大黄来,接着就是丫丫带着沙哑的童声,不多时,把原本寂静的小镇的灯几乎全喊亮了。

“大黄——大黄——大黄——”

他们从街东一直喊道街西,从南喊到北。还是不见大黄的影子。

没办法,他们只好失望地回到了家,伤心的丫丫,突然冲着章妮吼了起来,“一定是你带来的人把大黄偷走的!”说着趴在床上失声痛哭。丫丫也实在累了,在抽泣中睡着了,章妮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大衣给丫丫盖上,自己就守在丫丫身边,朦胧中,丫丫猛地醒来,瞪大两眼,“听!是大黄回来了,是大黄,说着光着脚丫跑了出去。”一边的章妮蓝也拦不住,紧跟着跑了出去。当她刚踏出门外,只见丫丫正搂着大黄的脖子亲着呢,原来真的是大黄回来了,脖子上还带着绳子。

许天佑和章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时,东方已经泛白,章妮整个人一下瘫在床上。

等她睁开眼睛,明亮的太阳光照在脸上,丫丫正穿着她送给的那套衣服,手端着一碗小米粥站在她的床前,声音哽咽的说,“阿姨,你喝点粥吧,我熬的。”

“谢谢丫丫。”章妮的眼睛泛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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