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烟儿雪下的对面不见人,风雪中,一对母女吃力前行。
“花花,扯住妈妈衣服!”年轻的妈妈呼喊着,紧紧拉着幼小女儿的手。
一阵大风刮来,穿着单薄的妈妈,蓬乱的头发被风雪撕扯着,再看她身后的孩子,眉毛和嘴巴挂满冰凌,只有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妈妈的脚步。猛地,妈妈一下跌倒在路边。
“妈妈——”女儿扑倒在妈妈的身上,尽管她使劲摇晃着妈妈的身子,但,妈妈好像没了力气。一阵大风刮来,几乎把二人埋在雪里,也淹没了孩子微弱的呼救声。
就在这时,一辆脚踏三轮车停在了她们的身旁,从车上下来一个老人,看不清此人的脸,隐约可以看见头上的狗皮帽子和身上老羊皮袄被风雪包裹着。老人蹲下身来,将年轻的妈妈抱上自己的三轮车,又叫上孩子:“快,上车!”就这样,老人用力推着三轮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三轮车停在了一处低矮的院落跟前,老人一脚踢开房门,将昏迷中的妈妈抱进自己的小屋,后面的小女孩已经哭得没了力气。
妈妈被放在炕上,女孩拉着老人的手,呼喊着:“快救救我妈妈,她喝点糖水就好啦!”
“糖水啊,有,有。”老人胡乱的在破旧的柜子上找着,不一会儿,一碗糖水端到了妈妈的嘴边。
妈妈喝了糖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老人,问:“这是哪啊?”
老人叹了口气:“没事啦,多亏你这宝贵闺女,要不我还真弄不清你是咋回事。我看你们是冻坏了,孩子,把鞋脱了上炕,和你妈暖和暖和,我给你们做荷包蛋,估计你们也饿了。”
老人脱去了老羊皮袄,摘下了帽子,点着炉子,屋子里立刻暖和了许多。
妈妈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人,一只眼睛是瞎的,脏兮兮的胡子都到了胸前,样子长得好吓人。再往屋里看,这是两间漆黑的小屋,小小的窗户用塑料布蒙着,地上只有一个破旧的碗柜,周围堆着几个旧轮胎和旧报纸之类的东西。
两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做好了,女孩看看妈妈,明显是饿了。
“吃吧,孩子,我的手艺不咋好。”老人乐呵呵的把碗端到炕上。
妈妈眼含热泪,哽咽地说:“大爷,这怎么好。”
“哎,谁都有为难遭窄的时候,我们能碰上这就是缘分。听口音,你们不像本地人啊。”老人问。
饭到嘴边,妈妈有点吃不下了:“我们是从河南来找她爹的,都好几天了。”
“找到了吗?”老人问。
“她爹原来在这里的尖山煤矿上班,都两年没音讯了,孩子想爸爸,我就领孩子过来了,没成想,我们到了矿上一问,煤矿早就停产了,他手机也换号了,我们的盘缠也花完了。”
老人叹了口气:“咳,这一路上真难为你们了。”老人抚摸着吃得正香的孩子的头:“慢点吃,告诉爷爷,叫啥啊?”
“我叫花花。”孩子一脸稚气,对老人一点没有恐惧感。
“到了我这,就安全了,我姓刘,我这小屋是破了点,吃住还没问题,尖山煤矿我也去过,过两天我帮你打听。”老人说。
“那该多麻烦。”妈妈说。
“看你说的,要不是我们遇上,一个河南一个大东北,你想麻烦也得麻烦着啊,我就孤老头子一个,这大雪天,你们也没个亲戚,我还能看着不管?”
“真的要谢谢您老人家,没有您说不定我们娘俩就冻死在半道上了,花花,快给爷爷磕头。”
“使不得。”老人急忙上前拦住花花。
花花妈妈叫淑珍,是个勤快人,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媳妇,自从丈夫花六斤来东北,她带孩子照顾婆婆,还要养猪种地,前两年,丈夫每年春节都回去,可自从婆婆去世后,他就很少回家了,孩子整天喊着要爸爸,特别是有风言风语说,丈夫在这边有人了,她更坐不住了,决定要亲眼看看这个当年死皮赖脸把她娶的男人在这里都干了些啥?可是,这里的情况让她始料未及,特别是这么大的雪,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些天,孩子跟她可遭了不少罪,吃不好,睡不好,实在没办法就去火车站蹲票房子,出来时还欢天喜地的花花这些天明显话语少了许多,她从孩子的眼神中看到了失落的神情。
一夜过去,外面雪住风消,习惯早起的淑珍已经把小屋收拾的干干净净,她试着找到了大爷做饭所用的东西,生起炉子,做起了饭菜,等大爷醒来时,一桌简单的饭菜做好了。
大爷看到这一切,乐得合不拢嘴:“我这小屋还第一次这么干净过,这老了老了还吃上现成的,看得出来,你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可就是遇到这档子事......”大爷说着看了看炕上熟睡的花花。
“这孩子,这些天还头一次睡得这么踏实。”淑珍说。
“我昨天晚上在想,这大雪咆天的,你们娘俩就先住我这,我每天的营生就是捡废品,管你们娘俩吃饭没问题,所以,你也不用着急,要是把身体弄垮了,孩子也会跟你上火,等路好走了,我亲自去煤矿走一趟。”
“大爷,看到孩子整天嚷着找他爹,我也是没办法。”
老人来到炕沿边,看到熟睡的花花心疼地帮着盖着被子。
花花醒了,老人高兴地说:“一会儿,我去割点肉,咱们中午包饺子。”
“大爷,让您破费,您挣俩钱也不容易。”淑珍说。
“哎,说的哪里话,我也好长时间没吃饺子了,借你们娘俩光,我也拉拉馋。”
吃完饭,老人出了门,临走,还疼爱地摸了一下花花的脸蛋:“等爷爷回来,给你买糖葫芦。”
屋里就剩下淑珍和花花。花花望着妈妈:“妈妈,咱们今天还去找爸爸吗?”
淑珍皱着眉:“外边雪太大了,咱们俩的衣服也扛不住,等暖和一点再说。”
“妈妈,爸爸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放心吧,妈妈就是挖到煤层,也要把他挖出来,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妈妈,爸爸可能是太忙了,见到他我让他给你买新衣服。”
“花花,是爷爷救了我们,不管你将来走到哪,干啥,都不要忘了爷爷。”
“我知道了,妈妈,等我将来有钱就给他买好多好吃的。”
“咱俩得干点儿活,咱们帮爷爷收拾收拾卫生,您帮妈妈打个下手。”
“行,妈妈,我啥都能干。”
于是,两个人干起活来,淑珍先在地上的废报纸捆打开,找出许多完整的,再找到大爷的面粉袋子,用开水和成浆糊,然后用扫帚将墙上的灰尘打扫了一遍,两个人糊起墙来,这一干就是一个上午。等大爷回来时,一眼看到屋子里一下亮堂堂的。
老人乐得胡子翘的老高:“我这小屋都好几年没收拾了,这就跟过年一样啊,正好中午吃饺子。”
淑珍又是和面又是剁馅,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三个人又说有笑吃着饺子。
大爷从柜子里拿出个小酒瓶:“今个儿高兴,喝一口。”
花花将一个饺子夹到爷爷嘴边:“爷爷,你先吃。”
老人眉开眼笑:“这屋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大爷,我看这附近咋就你一户人家泥?”淑珍问。
“这旁边原来有个工厂,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工厂的料场,那时工厂好几百人,机器整夜响个不停,我就在料场打更,后来工厂黄了,工厂欠我工资和医药费,也是看我一个糟老头子没出去,就把这个棚子给了我,那时也不值几个钱,我就又收拾收拾,一直坚持到现在,这开春儿还得弄弄,不然,雪大会把屋子压塌的。”老人说。
“那您的亲人呢?”淑珍又问。
“算是有吧,那年我得了一场重病,欠了医院不少钱,就没人敢靠前了,有句老话怎么说了,叫穷在对面不相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人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淑珍知道碰到了大爷的伤心事,就不再问了。
花花吃饱了,跑到外面玩雪去了。
“我看你的身体好像也不咋样,咋晕倒在路上了呢,看你也是个要强的人,可得注意身体啊。”大爷说。
“大夫说我这是低血糖,吃点饭或者喝点糖水就好了。”
“女人带个孩子可不容易。我老头子不会绕弯子,我听你说孩子他爹都二三年没消息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惦记。”
“大爷,我心里有数。”
正在这时,花花跑进来:“爷爷,有小偷。”
老人一听,抄起旁边的一把铁锨就冲了出去,淑珍也跟了出去。
老人跑到外面一看,果然有几个人已经跑出老远,还不时回头张望。
“王八羔子,打起老子的主意了,瞎了你的狗眼。”老人冲着那几个人吐着唾沫。
回到屋里,淑珍问:“是什么人啊?”
“鬼知道,不管他。”老人摸着花花的头:“别害怕,有爷爷呢。”老人一转身差点跌倒,把淑珍吓了一跳。
大爷摆了摆手:“没事,吃点儿药就好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药瓶,淑珍急忙端过水来,扶大爷躺下。
“大爷,雪这么大,道儿又不好走,你身体又不舒服,明天就别出去了,我替你出去咋样?”淑珍说。
“这活你能干?”大爷问。
“捡破烂有啥难的,农村我也见过,正好我也想去镇里转转,没准儿能碰上她爸。”淑珍认真地说。
“妈妈,我也跟你去。”花花拉着妈妈的手。
“你不能去,在家陪着爷爷,给爷爷倒个水啥的,等天气好了妈妈在领你出去。”淑珍对花花说。
“那你就把我的皮袄穿上,虽然磕馋点,但能抗风,记住,市场后面有个大沟,垃圾早晨都运到哪里,人多,拣点就回来。”老人嘱咐着。
就这样,第二天淑珍骑着大爷的三轮车,穿着油脂麻花的老羊皮袄朝着镇里骑去。一路上她在想怎么才能找到花六斤,难道这家伙不在这里了?要是一半会儿没有结果,她和花花该咋办?
按照大爷说的路线,她找到了那个大沟,没想到许多捡破烂的都等在那里,等垃圾车一来,大家一哄而上,不一会儿就将垃圾抢了个精光。淑珍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第一次干这活也没落后,不一会儿就抢了满满一车,不少人都拿着陌生的眼光看着她。
一位胖大嫂问她:“看你用这家伙,好像老刘头的,他咋没来?”
“大爷身体不舒服。”
“那你是他啥人啊?”
“我...我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到这里找我男人。”
“找到了吗?”
“手机换号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看你干活挺利索,人长得也标志,咋能干这活呢,再说,看你车上捡了一大堆,没有值钱的。”
淑珍往人家车上一看,都是钢筋硬塑料,而自己都是塑料布纸壳之类的东西,尽管这样,她也十分满足。接着,她沿街走着,又在垃圾箱里找到一些易拉罐和包装盒之类的,不多时,三轮车就已经装满了,她感觉有点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歇着。看着过往的人流、车流,一股想家的年头油然而生,临行前老母亲向她招手的殷殷目光一次次刺痛她的心,她不明白,一个曾经对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真的变了心,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本来,他们的婚姻是不备亲朋好友看好的,主要是花六斤三寸不烂之舌让人不放心,也是自己一时心软被他的过激行为打动。那是一个星期天的夜晚,淑珍背着沉重的柴禾从地里回来,刚到村口,花六斤挡住了去路,由于花六斤平时很少在家,她几乎对他没什么印象,所以,当他主动要帮她背柴禾时,她一百个不同意,怎奈她一个女人撕吧不过他,就这样,花六斤一直将柴禾帮她送到院子里,当时,她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花六斤的办法就更独出心裁,首先是听说她家要垒院套,他就拉来好几车砖,后来又帮她翻盖仓房,再过两天媒人就进了家门,母亲看花六斤真心帮家里,模样也不错,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可是结了婚,他的毛病就暴露出来,喝酒,打麻将,地里的活一样不干,为此他们不知吵了多少架。花花刚满月他就说要出去挣大钱,从此就一去不回,可怜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就下地干活。开始,她还认为是他一时赌气,当他打不通他的手机时,她可有点慌了,特别是随着花花一天天长大,整天喊着要爸爸,她才一狠心,决定要找到这个男人和他理论,可眼前的一切让她犯了难,找不到他,她回家怎么交代?她跟花花怎么解释?想到这她不由得心烦意乱。正在这时,从身后开过一辆轿车,急促的喇叭声把她从回忆中惊醒。
只听一个女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满嘴的脏话:“捡破烂的,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淑珍回头一看,原来自己堵在人家的门口了,她急忙将三轮从人家门口挪开。只听到那女人嗲省嗲气的说:“老公,咱们去哪吃啊?”
当汽车从她身边驶过的一瞬间,她无意间朝司机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大吃一惊……
怎么回到大爷家的,淑芬自己都不知道。听到开门声,花花先跑了出来,见妈妈神情恍惚的样子,花花急忙问:“妈妈,你是犯病了吗,我去给你冲糖水。”说着就往屋里跑。
大爷看到淑芬的神情不对,关切的问:“是累的吗?快喝碗水。”
淑芬接过花花端来的糖水,喝了一口,就瘫软在炕上。
花花急忙给妈妈拿被子,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妈妈,你可不能倒下啊,你病了,花花怎么办?要是爸爸在就好了。”
闻听此言,淑珍将被蒙在自己的头上。
一觉醒来,淑珍发现花花端着一碗荷包蛋站在自己面前,她急忙起来,一看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问大爷:“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做饭去。”
大爷说:“我和花花都吃过了,你趁热吃吧。”
淑珍接过花花手里的荷包蛋,大口的吃了起来,她不能再让孩子为自己担心。
花花望着妈妈:“妈妈,你好像哭了。”
淑珍擦了一下脸:“妈妈迷眼睛了。”
吃完饭,淑珍对大爷说:“大爷,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花花急了:“我们还没找到爸爸呢,回去干啥?”
淑珍摸着花花的头:“妈妈今天在街上碰到村里的一个熟人,说你姥姥身体不太好,还有,这马上就要开春儿了,种子化肥也得张罗,等把地里的活忙完了咱们再回来。”
大爷听了,不觉皱了一下眉。
后半夜,花花睡着了,大爷小声对淑珍说:“跟我说实话,你今天在街上是不看见他了。”
“您怎么知道?”淑珍问,一边看了一眼花花。
“你的脸上都写着你,一看你就是不会撒谎的人,跟我说说,天塌不下来。”
“大爷,他好像又成家了。”
“什么?王八羔子!”
老人的话一下把花花惊醒了。
花花疑惑地看着妈妈,淑珍把花花紧紧搂在怀里。
这一夜,几个人都没睡着。大爷问花花:“花花,将来会不会把爷爷忘了?”
“不会,等我长大了就来看你。”花花说。
“还长大了,你们这一走恐怕难见喽。”大爷说。
第二天,淑珍早早起来,她给大爷做了饭,收拾了屋子,还洗了衣服。
花花早醒了,看到爷爷睡得正香。等一切收拾停当,淑珍打算招呼大爷起床,可是,她连喊三声,也不见大爷有任何反应,她觉得不对头,过来推大爷,可是,不论她怎么使劲推,大爷就像睡着了,就是不醒,她立刻慌了神儿,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她明白,大爷这是病了。
“快,花花过来帮忙,爷爷病了。”淑珍赶紧给大爷穿上衣服,然后将大被抱上外面的三轮车。在花花的帮助下,将大爷背上三轮车,并用被将大爷蒙上。
“妈妈,咱们这是去哪啊?”花花问。
“得把爷爷送到医院,你上车,看着爷爷,妈妈骑车。”
就这样,花花在车上看着爷爷,淑珍骑着三轮,一路打听来到了镇里的医院,等她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几乎没了一丝力气。她喘息着对花花说:“快,去叫大夫!”
大夫和护士出来,把大爷从车上抬进急救室,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夫告诉淑珍:“老人得的是脑血栓,需要马上住院,你赶紧去交款吧。”
淑珍一下懵了:“大夫,大爷没啥亲人,您看能不能先看病,等大爷明白过来再……”
还没等淑珍说完,大夫早就急了:“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们刚刚认识两天,不过,我手头真的没钱,要不,你看这个行不?”说着,淑珍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
“这是医院,又不是当铺,你赶紧张罗钱吧,病人情况很危险。”大夫说。
淑珍真的急了,把戒指举在空中,向身边看热闹的人说:“谁买这枚戒指,我这是花两千八买的,现在两千块就卖。”
立刻有一个老板摸样的人挤上前来,将戒指拿在手了,看了看:“我要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对淑珍说:“你数数,这正好是两千。”
淑珍拿着钱,急忙对大夫说:“你们赶紧抢救病人,我去交款。”
整整一个上午,淑珍一口水也没喝,当她看到大爷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她一下瘫倒在在地上,花花惊叫着:“妈妈,你是不是犯病了!”然后,对一旁的大夫说:“你们有糖水吗?”
大夫过来,扶起淑珍,问:“你这是什么毛病?”
淑珍喘息着,头上冒着虚汗:“低血糖。”
大夫立刻把一瓶葡萄糖打开,让淑珍喝了下去。
大爷睁开眼睛,看到花花就在他头上,而淑珍的头发都是湿的,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他的话已经说不清楚,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一行热泪从他那浑浊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由于抢救及时,加上淑珍的护理,大爷的病一天天好起来。
眼看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她开始担心地里的农活,但,眼下大爷的这种状况身边也离不开人,她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花花和大爷的感情一天天加深,老人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上厕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她都看得明白。同病房的病友对老人说:“老爷子,你可真有福气,连孙女都这么孝顺。”
这天,淑珍把花花叫到一边,对花花说:“看来我们一半会儿是回不了家了,我们得留下来照顾爷爷,一会儿,妈妈给姥姥打个电话,你得配合妈妈。”
“咋配合?”
“就是我们在这里找到了爸爸,这里事情多,不能马上回去,爷爷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撒手不管,妈妈知道花花是个懂事的孩子。”
花花眼泪汪汪的看着妈妈:“我懂,只是……”
淑珍知道花花要说什么,那双渴望见到爸爸的眼神让她无法满足。
来到小卖部,淑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我是淑珍,我们找到了六斤了,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他这里事情多,我们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家里的地你就租出去吧,我不在您一个人也弄不了。快,花花,跟姥姥说话。”
花花接过电话:“姥姥,我都想你了,你可记着每天吃药,大瓶的一次两片,一天三遍,小瓶的一天两遍,一次一片,别吃错了,爸爸,爸爸……待我可好了。”还没说完,花花一下把电话挂了,跑到一边哭泣起来。
大爷执意要出院,大夫和淑珍都没办法,就这样,淑珍又用三轮车把大爷了回了家。
大爷可以说话了,虽然不那么利落,但,淑珍还是能听明白,他用不太清楚的吐字说着:“哪儿也不如家好,在医院我就想啊,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我的小破屋里。”说着,试着从墙角的缝隙里扣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淑珍发现那是一张银行卡,他把银行卡递到淑珍手里:“孩子,这回大爷多亏你啦,这里有点钱,估计我也用不上了,听说,你把戒指都卖了,把这里面的钱都取出来,给我留点零花,剩下的你拿回去,估计能够花花上学用的。”
“大爷……您别,您这病还没好,我怎么能走呢。”淑珍急忙帮着大爷将银行卡揣进兜里。
“这眼看就要种地了,你们那里暖和的早,收拾收拾带孩子回去吧。”大爷说。
“家里的地我都让我妈包出去了,再说,我在这里还有好多事没办呢,您就让我再伺候您几天吧。”淑珍说着跪在老人跟前。
“老天爷啊,我老头子哪辈子积了德,让我遇到你这么好的人。”老人老泪众横。
“大爷,您身边也没什么人,您要不嫌弃就把我当您闺女吧。”说着,把花花拉到跟前:“快,叫姥爷。”
“姥爷——”花花一下扑到老人怀里。
这天,淑珍蹬着三轮往回走,老远就看到大爷在门口和几个人在争吵,她觉得那辆轿车有点眼熟。走到近处,她才看清大爷一手拎着铁掀,一手指着一个人在破口大骂:“我都在这住了半辈子了,你红嘴白牙就成你的了?”
只听那人说道:“你这地是原来工厂的,工厂把它卖给我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赶紧搬走,不然,我把你这破窝棚给你点着了。”
老人气的直哆嗦:“兔崽子,我招你惹你了,跑着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由于那人背朝着淑珍,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还没等三轮站稳,老人已经和那几个人斯巴到一起来,老人本来腿脚就不利落,一不留神就被你个人推倒在地,吓得花花哇哇直哭,到了近前,淑珍终于看清了,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发了福的花六斤。她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冲上前去,冷不防狠狠打了花六金一个嘴巴,花六斤被打蒙了,等他回过神来看到淑珍站在她面前时,简直惊呆了,他的几个手下刚要冲淑珍扑过来,淑珍迅速来到大爷跟前,抄起铁锨,怒斥花六斤:“六斤子,你敢碰这老头以手指头,我就敢劈了你!”
手下也蒙了,看到这女人能叫出大哥的小名,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看着花六斤不敢上前。
花六斤这才醒过神来,支支吾吾说:“你们咋在这?”说着就朝花花走去:“这是花花吗?”
花花急忙藏在妈妈的身后,不知发生了生么,也难怪,他离家时花花还不到一岁。
花六斤蹲在花花的跟前:“我是爸爸,快叫爸爸。”说着就要抱花花。
花花使劲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我爸,你是坏人!”
淑珍将花花挡在身后:“听到吗,你不是他爸,还不带着你的人快走,没准儿,你的小老婆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花六斤还想说什么,淑珍又把铁锨举起来了,花六斤无奈,只得挥挥手,领着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淑珍急忙将大爷扶进屋,她看到花花眼里含着泪。
淑珍刚把大爷扶上炕,就听见有人敲门:“刘大爷在吗?”
淑珍忙去开门,进来的是两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见淑珍和大爷愣愣的看着他们,来人急忙解释:“我们是高速公路指挥部的,来你们这做个调查。”
大爷余气未消:“我老头子也惹找你们了?”
那人笑呵呵的说:“别误会,大爷,国家要在这里修高速公路,要占你的地,不过您也不用着急,占您的地,会给您补偿,我估计您这地方能在城里买两套楼房也用不了。”
大爷没听明白:“你把我说糊涂了,国家咋就看上我这破地方了。”
淑珍忙接过话茬:“大爷,我听明白了,二位是公家人,国家修路要经过这里,占你的地方,能给你不少钱呢,我们那里很多人靠这个都发了财呢。”
那人笑了:“还是你闺女明白事,有了钱你们可以去城里享福,你姑娘也方便照顾您。来,我给您老先登个记。”说着,拿出个小本和老人唠了起来。
刚送走两位工作人员,老人好像还在梦里,冷不丁从外面进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进门扑通一下跪在老人脚下,声泪俱下的说:“三姨夫,你可让我好找啊,我是财旺啊,你忘了,小时候你上我家串门,你还抱过我呢。”
接着体态稍胖一点儿的女人也跪下:“老舅,我是生子家的二丫,我爹活着的时候总念叨你。”
其中一个小子没跪,一本正经坐在炕沿上:“别看我年纪轻,可我辈儿大,从河东老孟家论,你还得管我叫老叔呢。”
三人不时拿眼神儿看着淑珍和花花。
老人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大爷笑了:“我好像听明白了,你们都是孝顺的人啊,大老远来的,也满足一下你们的心愿,我这有病刚出院,拉了不少饥荒,你们谁富裕拉我一把?”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书身材魁梧的小伙子爽快,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这是我买车票剩的,都给你。”
其他两人都在看小个子长辈。小个子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走得急,也不知你这里的情况。”
小个子还想继续往下说,大爷拦住他:“我看这样。”大爷用手一指淑珍和孩子:“咱们都是亲戚理道儿的,你们谁猜出他们娘俩是谁,我就满足他的愿望。”
胖女人抢先说:“是你请来的保姆。”
大爷摇摇头。
大个子想了想:“是在附近干活的农民工。”
大爷摇摇头。
小个子沉着地站起来:“我说你们说的都不对,她应该是跟你一起住院的病友,你们处的好,出院过来照顾你。”
三人都紧盯着大爷,好半天没人说话。大爷叹了口气:“我来告诉你们吧,她们是我的闺女和外孙子,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哈哈……”
三人不觉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