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小辉因公殉职一年多了，我始终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特别是三岁的女儿萌萌整天喊着要爸爸，让我的精神几近崩溃。闺蜜亚楠劝我出去走走，换换环境，也好转移一下孩子的注意力。我一下想到了可可托海，因为，小辉在新疆当过兵，生前就说要领我和孩子去那里看看。　

亚楠立即报了大美新疆旅旅团。虽然，长途跋涉有些疲劳，但，一路上的西域风光确实让我的心好了许多。特别是导游的出现让我大吃一惊，那魁梧身材，黝黑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颊，简直就是小辉的翻版。由于我们就坐在导游的身后，萌萌趴在我的肩上瞪大眼睛盯着导游看，导游低下头刚要和萌萌说点什么，萌萌一下扑到导游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搞得我和亚楠都手足无措。

亚楠立刻起身，对导游说，对不起，孩子认错人了。

我试图将萌萌从导游的身上拉开，可萌萌死死抓着导游的衣襟就是不松手，立刻，车厢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导游轻轻抚摸着萌萌，对我说，没事，正好我身边有个空位，把孩子先交给我吧。导游说着，从腰间的钥匙链上卸下一个小玉牛，放到萌萌的手上。

萌萌立刻止住了悲声，泪眼汪汪地说，你知道我是属牛的吗？

导游一愣，问，你也属牛？太巧了，我也是，这个玉牛就送给你了。

萌萌看了看我。我说，萌萌，不能随便要叔叔的东西。

导游说，我可是认真的，这个玉牛跟了二十多年了。

亚楠劝我说，先把萌萌哄好再说吧，要不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萌萌拿着玉牛爱不释手。导游对萌萌说，我们要扎好安全带，要不玉牛该跑了。

说来也怪，萌萌乖乖地听从导游的摆布。

见萌萌和玉牛玩了起来，导游才站起身来用维语问候大家：海尔里克 萨哈尔！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我叫程峰，你们叫我阿峰就好了，接下来的八天由我陪同大家一起饱览新疆的美景，品尝特色美食，还可能买到名贵的和田玉，前几天，我一个小姐妹带的一个广东团，其中，一位老先生就花了一百多万元，把一尊雕工精美玉佛请回了家。

车厢里发出一阵惊叹声。我的第一反是导游在玩购物的套路，我和亚楠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上次我和亚楠旅行时就是因为购物和导游闹到了派出所，多亏伶牙俐齿的亚楠亮出了律师证，那些人才没有得寸进尺，但，那些难听刺耳的话至今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阿峰用浑厚的男中音讲起了新疆的历史，从地形地貌，江河湖泊，行政区划，气候特点，一直讲到矿产资源，简直如数家珍。话锋一转，他说，我们今天的第一站就是著名的可可托海，相信大家可能从一首歌里知道了这里。可可托海，哈萨克语是绿色的丛林的意思，这首歌唱的是一位英俊的哈萨克青年，骑着高头大马在牧场放牧，养蜂女的毡房和牧民的帐篷隔篱而居，每次回眸，悠扬的歌声和孩子的嬉笑打破了牧场的寂静。他们深情对视，日久生情，他们相爱了，养蜂女为牧羊人送来了甘甜的蜜糖，牧羊人采来鲜花献给养蜂女，养蜂女觉得自己是有孩子的母亲，不能耽误牧羊人的大好前程，于是，在一个风雨的夜晚悄悄离开了牧场，牧羊人面对遥远的天边，伴着羊群咩咩的叫声，悲惋地唱着《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这样，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试着给大家唱几句，有会唱的跟我一起唱——

那夜的雨也没能留住你，山谷的风它陪着我哭泣，你的驼铃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响起，告诉我你曾来过这里……

亚楠用胳膊碰了我一下，低声说，给他们亮一嗓子。

我明白亚楠的意思，在大学我是有名的女高音，但，长时间的压抑，我都忘记怎么唱歌了。开始，只是和大家跟着唱，但，唱着，唱着，我压抑已久的心情突然迸发出来，一个高音上去，整首歌就被我和阿峰接管了——

我愿意陪你翻过雪山穿越戈壁，可你不辞而别还断绝了所有的消息，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还是那里的杏花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毡房外又有驼铃声声响起，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再没人能唱出像你那样动人的歌曲。我愿意陪你翻过雪山穿越戈壁，可你不辞而别还断绝了所有的消息，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没想到我们配合的那么默契，像是排练过的，一时间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在车厢里响起，我好像重新找回了自己。

一曲终了，阿峰对萌萌说，妈妈唱的好不好？来，我们一起给妈妈鼓鼓掌。

萌萌高兴地拍着小手。好长时间没见到萌萌这么高兴了，我的心情也一下放松了许多。一路上，阿峰变着法地逗萌萌开心，那样子和父亲疼爱孩子没什么两样。

坐了足足八个小时的车，可可托海终于到了。

阿峰抱着萌萌首先下了车。我想把萌萌接过来，萌萌就是不肯，就这样，阿峰只能抱着萌萌给大家做讲解，这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这是个静止的小镇，蓝天碧水，雪山森林像油画一样展现在我们面前，穿镇而过的额尔齐斯河，带来了水，带来了草原，逐水草而居的哈萨克人的帐篷坐落在纯净的伊雷木湖畔，水乡泽国可可苏里，额尔齐撕大峡谷，浪漫的夫妻树，阿峰逐一给大家介绍。尽管只有短暂的逗留，尽管没有看到养蜂女和高大的哈萨克，大峡谷的风光足以让人心满意足了。

我们随着人流来到了一个叫金三角的地方，这里能看到一条溪流汇入额尔齐斯河，将这块风景带分割成三角形。河两边桦树成林，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不久，一片开阔的草地展现面前，这里最独特的是草地旁边两只像乌龟的巨石，上面的一只体格健壮，身材魁梧，为下面的一只遮风挡雨，下面的一只，微缩着头，半闭着眼，满脸的安详惬意，沉浸在美妙的幸福之中。

阿峰对萌萌说，萌萌今天真漂亮，我们在这里拍照好不好？

萌萌从阿峰的身上下来了，但，她坚持要和阿峰一起拍照。

亚楠在一个栏杆处给萌萌摆着造型，我选择了好角度给萌萌和阿峰拍照。就在我按下快门的时候，一阵大风刮来，把萌萌头上的小花帽刮上了半空，萌萌本能地去追赶，被阿峰一把揽在怀里，我们眼睁睁看着萌萌的小花帽落在远处的深沟里。

萌萌哇地一声哭成了泪人。

我急忙安慰萌萌说，等到了城里妈妈给你买个更好的。

萌萌哽咽地说，这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阿峰见状，对萌萌说，不哭，萌萌乖，叔叔下去把帽子找回来。

我劝阿峰说，太危险了，一个帽子值不了几个钱。

阿峰则说，这不是钱的事，这里的地形我熟，放心吧。

我们看到，阿峰一手抓住栈道的栏杆，一手抓住一个松树，一只脚踩住一块石头，身子在茂密的树丛中试探着前行，都能听到树枝折断和碎石滚落的声音，不多时整个人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们替阿峰捏着一把汗的时候，阿峰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当他气喘吁吁把小花帽戴在萌萌的头上时，我看到，阿峰的手上，胳膊上都被划破了，一双鞋被泥巴完全包裹着。

萌萌重新露出了笑容。而且，就在阿峰哈腰的瞬间，萌萌一把搂住阿峰的脖子，在阿峰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阿峰笑了，那张流着汗水的脸绽放着幸福的神情。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急忙掏出手帕要为阿峰包扎伤口。

阿峰淡淡地说，不碍事，一会儿去河边洗洗就好了。

回到车上，阿峰问大家，可可托海漂不漂亮？

漂亮！大家异口同声。

阿峰说，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那时，父亲和哥哥在这里的矿上上班，至于干什么连妈妈都不知道。就是这个小镇，在上个世纪60 年代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它有一个神秘的代号叫111。直到一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登上2021年春晚舞台，才将它重新拉回了我们的视野。就是这个无比神秘的111，拥有世界最完好的地震断裂带，世界最大的矿坑，1981年之前，这里还有三道关卡，任何人出入矿区都要持有边防通行证，它被誉为世界地质博物馆，两弹一星的来源，中国的落基山国家公园，中外地质学者心目中的麦加，宝石之乡。1955年，中苏两国政府签订了铀矿普查勘探协定，在很短的时间内，这座偏远的小镇，便汇聚了中国和前苏联的高级地质科学家，使得这个小镇一下汇集了四万多人，堪称西部小上海。1960年，中苏交恶，苏联单方面撕毁协定，不仅撤走了专家，还要中国还债，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三号矿坑担负起了偿还47%苏联债务的重任，被成为功勋矿坑，而且两弹一星的稀有矿藏都来自伟大的三号矿坑。它从一座高出地面200多米的山峰，变为一个直径250米，深入地下140米，有着13层螺旋状运输车道的巨坑，从高出望下去，简直就是科幻的场景。

不知为什么，阿峰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起来，他只好用大口的喝水来缓解，看得出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他对大家说，到住处还要四个多小时，大家也玩累了，这样，大家休息一下，睡上一觉。

我惭愧的对阿峰说，是不是让萌萌累的？

阿峰摆摆手说，没事，老毛病了。

我看到，阿峰从包里拿出一些药片吞了下去，他本想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息，可是，片刻之间就发出了鼾声。

这样的身体也出来当导游？有人窃窃私语。

萌萌一下安静下来，身子轻轻贴在阿峰的身上。

第二天的旅游是从购物开始的。车里的气氛显得异常的沉闷，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论导游怎么忽悠，决不能上他的当。很多人都表示认同。

亚楠爸爸打来电话，一再嘱咐，不要买任何东西，特别是玉石之类的，都是骗人的套路。

亚楠回答说，你还不相信女儿的免疫力？这么多年我早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您老就放一百个心吧。

阿峰今天的讲话直奔主题，说，我们现在要去的玉石店，在新疆是最大的，我保证，你们所买的商品绝对货真价实，这里的商品自产自销，没有中间商，同类的商品要比全国其他市场价格低30%到40%，而且，和田玉属于稀缺矿产，有较大的收藏和投资空间。我们通常说女人如花似玉，说男人玉树临风，可见玉在我们生活中的地位，它既是吉祥之物，也是护身之宝，带一块回去，送给爱人，送给自己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你们在这里的消费就是对新疆的支持和厚爱，也包括我自己。

尽管阿峰说的天花乱坠，尽管销售人员使出浑身解数，四十多人的旅游团，购物者寥寥无几。我开始担心起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导游肯定会大发雷霆，遭受一些尖酸刻薄甚至是侮辱性的语言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但，两个小时过去，人们陆陆续续上了大巴，阿峰的表情依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阿峰看出了大家的顾虑，他微笑着说，我当导游的第一天，父亲就告诫我，不能做损人利己的事，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做人要站得直，行得正，不要忘了兵团战士的本色。我父亲跟随王震将军南征北战，拿起枪杀敌立功，放下枪开荒种田，一辈子除了一堆军功章什么都没有留下。母亲是典型的湘妹子，为了让老兵们扎根大西北，安心戍边，国家征召三千湘女入伍，当他们满怀希望来到这里，看到的是茫茫的戈壁和漫长的冬季，住的是地窝子，别说吃的了，就连喝水都成了问题，风雪大的时候都推不开门。母亲按照组织的安排嫁给了我父亲，严寒的天气让母亲得了严重的关节炎和哮喘，为了节省粮食给我们吃，母亲又患上了胃病，年纪轻轻的就驼了背，头发也全白了。十多年后母亲带我们哥俩回老家，姥姥和姥爷竟然没认出妈妈，那抱头痛哭的场面我至今还历历在目。为了实现父亲的愿望，我和哥哥都成了一名兵团战士，我退伍后，儿子接过我手里的枪。父亲在可可可托海的三号矿坑采矿作业时，受到了严重的核辐射，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为了保守秘密，那时我们甚至不知道父亲得的是什么病，我的哥哥在选矿场同样不能幸免，神经中枢受损，下肢瘫痪，他是单位有名的美男子，早已有了心上人，为了不连累人家，他坚持终身未娶，现在整天靠轮椅度日，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在家里他只认识我一个人。本来，我已经从一线的导游的岗位上退下来，可是，由于现在是旅游旺季，疫情过后，旅游团暴增，导游人手不足，领导一再征求我的意见，可不可以顶几天，我说，我是一名兵团战士，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动不动就大汗淋漓，是因为我有肌无力症，大夫说，这可能也和核辐射有关。下个月是我哥哥的生日，我答应给他买一个像样的礼物，因为，他在人世间的日子不多了，我要尽我的所能去满足他。我们兵团人有一句格言：献了青春献子孙，献了子孙献终身。

车厢顿时陷入了许久的沉寂，我看到阿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两道闪光划过，那分明是他沧桑的热泪。刚才还振振有词的亚楠用手使劲捂着脸，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旅行团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人们一改上车抢座，入住拥挤，动不动就争吵的局面，做什么事都是有谦有让，特别是对阿峰的态度有了很大的不同。有时，为了赶时间，早餐要在车上吃，有人主动把自己准备的食物拿给阿峰吃，遇到阿峰身体不适，就会有人提议让阿峰多歇一会儿，就连萌萌也不再用阿峰抱了，还时不时用小手给阿峰擦着汗。

由于团里没有晚餐，所以，无论多晚都得自己去街里找吃的。这天晚上，我们找了街边一家小店坐下，这里不仅有好吃的羊肉串，还有名贵的冷水鱼。可一看价格，亚楠拉起我就走，因为，这里的冷水鱼一条要二三百元，这对于向来抠门儿的亚楠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最后，走了三条街才找到了萌萌爱吃的炸鸡腿。

累了一天了，萌萌早早就睡下了，手里还攥着阿峰给她的小玉牛。这里的昼夜温差比加大，我简单梳洗一下就躺了。

深夜，我被萌萌急促的呼吸声惊醒，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坏了！萌萌发烧了，我急忙打开灯，亚楠也醒了。

亚楠不觉皱起眉来，在我的记忆中，亚楠就没有什么发愁的事。她说，新疆的疫情防控是非常严苛的，游客每天做一次核酸检测，这时候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我们的旅程到此结束了。

我都快急出眼泪了，催促她，你快想办法啊！这大半夜人生地不熟的。

亚楠一边安慰我，一边拿出手机给阿峰大了电话。

阿峰很快过来了，他摸了摸萌萌的额头，立刻说，马上去医院，我让司机立刻下楼。

我们手忙脚乱给萌萌穿好衣服，阿峰抱起萌萌就往楼下跑。

就这样，凌晨一点多，我们坐着旅游团的大巴来到附近的一家医院。

急诊大夫给萌萌做了检查，确定是感冒，给萌萌输了液。阿峰叫来防疫人员给萌萌做了核酸，挂号，缴费，取药，找人，阿峰忙得满头大汗，一直看着萌萌醒来，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萌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不由紧张起来，当她看到阿峰就坐在身边，拉住阿峰的手笑了。

阿峰为萌萌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没事了，核酸检测报告也出来了，一切正常，幸亏这里的防疫人员我熟悉，要不等到上班我们的行程就泡汤了。

大巴车回到酒店时，旅行团的客人都等在楼下了。

阿峰看了一下手表，对我说，你们马上回房间简单化个妆，然后到前台领早餐，萌萌交给我。

亚楠说，化妆就免了吧。

阿峰说，美女出门哪有不化妆的道理，时间嘛，在可控范围之内。

等我和亚楠急匆匆跑上大巴时，看见阿峰正给萌萌梳头洗脸，那精心的动作让我的心头一热。

这一天要去吐鲁番，路上遇到一大片沙漠，这和我想象中的吐鲁番形成巨大的反差。我对亚楠说，这里可不怎么富裕啊。

亚楠摇摇头说，新疆有丰富的矿藏资源，如果，大规模的开发出来，这里肯定富得流油。

我问，那为什么不开发啊？

阿峰正和萌萌有说有笑，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说，在我们新疆开发不是工作的重点，稳定和戍边才是第一要务，而且，国家开发战略资源是有通盘考量的，我们这一代都开发完了，我们的子孙吃什么？用什么？所以说，新疆人在大局上是做了牺牲的。

我和亚楠不住地点头称是。

喀纳斯，禾木，天池，火焰山走过以后，又一次购物活动开始了。阿峰说，这是一个和田玉的加工车间，价格要相对便宜一些，但，好的和田玉价格不菲，大家要量力而行，如果有谁有购买意愿，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建议。

亚楠径直来到一个高档手镯专柜面前，指着一副高档手镯问我，这个怎么样？

我反问，这个要五万多呢，你连一条鱼都舍不得吃，会舍得五万元买手镯？

亚楠回答，你没听说嘛，女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亚楠叫过来阿峰，将她相中的手镯指给阿峰看。

阿峰看了一下，又看了看周边的专柜，和服务员研究之后，指着一副两万多的手镯对亚楠说，你选的那个价格有点偏高，我看这个就不错，款式和颜色都和你挺搭的。

亚楠说，一分钱一分货，就选五万的，来两副。

两副？阿峰和我同时一愣。最吃惊的还是服务员，她还想和亚楠确认一下，亚楠一把拉着她去了收银台。

亚楠就是这个脾气，她要认准的事谁也拦不住，只不过花这么多钱一下买两副手镯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多时，亚楠拿着手镯向我炫耀。

我说，我记得你是不喜欢玉石的。

亚楠说，从前不喜欢，不等于现在不喜欢，一副我留着，一副送给你，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动心了，只不过你和小辉买房时欠了不少外债，小辉的抚恤金你又不肯动，你结婚那阵子我也没能力送你像样的礼物，就算是补偿吧，不能拒绝噢，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就算帮帮阿峰，也帮帮新疆，没准还能帮到你。

帮到我？我被亚楠说糊涂了。我心里开始责备起亚楠，给我买这么贵重的手镯也不和我商量，这样潇洒大方将我至于十分难堪的境地。

亚楠早就看出了我的顾虑，笑着说，我会跟阿峰说是我俩一起买的，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想透支信用卡了？

我开始怀疑亚楠是不是会读心术，在她面前我连一点隐私都不能有。我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眼睁睁看着亚楠把阿峰拉到一旁，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还神神秘秘的。

亚楠回来了，见四下没人，小声对我说，阿峰也是一个人。

我不解地问，这怎么啦？

我好像明白了亚楠的用意，告诫亚楠，你可别胡来呀，我这还没缓过来呢，别再往我伤口上撒盐。

亚楠并不理会我的忠告，继续说，阿峰的前妻有洁癖，受不了阿峰哥哥才选择离开的。

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不能同甘共苦算什么夫妻。我气愤地脱口而出。

亚楠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阿峰，可萌萌一定喜欢上了，这不正去了你的心病吗？

我立刻制止了亚楠，说，小辉才走了一年，你让我一次旅游就领着一个新疆男人回去，还不让人戳穿脊梁骨。

这年头好男人可不多了，以后，你不一定遇见对你好又对萌萌好的男人，你要再犹豫我可下手了。亚楠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购物的时间结束了，大家纷纷上了车，我发现好多人手里都拎着购物袋。

阿峰来到车上，我期待他热情洋溢地感谢之词，我们的目光无意间碰到了一起，他居然像触了电一样闪开了，他要说什么，又好像忘记要说的话，只是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就坐下了。

我趴在亚楠的耳朵上低声问，你都跟他说什么啦？

亚楠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声音说，我说你是校花，才女，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我不敢继续往下问了，不然，亚楠还指不定说出什么露骨的话。

萌萌依旧在阿峰身旁玩着玉牛。在玉石店我刻意在柜台上找到了类似的玉石，才知道，这块玉石也要上万元，甚至更多，一个人将自己的宝贝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这说明了什么？我看到今天的阿峰看萌萌眼神有些不一样，至于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前方是一段盘山公路，阿峰刻意用胳膊护着萌萌的身体，萌萌明显感到了阿峰的存在，顺势躺在阿峰的怀里。

阿峰问萌萌，告诉叔叔爸爸长的什么样？

萌萌回答，妈妈说，爸爸是和叔叔一样的人，他是消防兵，去救火了，现在还没回来。

阿峰的表情一下凝重起来，他把萌萌搂得更紧了。

此时，车载电视里正在播放喀喇昆仑的风光片，那高耸的山峰，皑皑的白雪，像一位威武的战士保护着这里的草原，城市，乡村和善良勇敢的人们。

背景音乐想起：我愿意陪你翻过雪山穿越戈壁，可你不辞而别还断绝了所有的消息，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