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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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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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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鸟

春末的天日里,麦苗已一尺多高。在这抽穗的节骨眼上,麦蒿子这种逢春必发又能随遇而安的野草,肆无忌惮地与麦苗争抢营养和水分。秦花翘着圆肥的屁股,把头深埋进绿油油的麦苗地里,扫视着眼前可恶的麦蒿子等杂草,右手猛力地拔,然后麻利地送到左手的蛇皮袋里。阳光照在秦花沾有草屑的绿色头巾上,闪闪发光。

快晌午时,秦花正打算收工,突然,眼前蒲扇大的一团飞起来。秦花一惊,一个趔趄倒下去,再抬头,就看到一只大鸟扑棱棱飞向矮崖那头的丛林,再一低头,一堆枯草窝儿映在眼前——十来个白亮亮的蛋映入眼帘,有的颜色略深有的略浅,有的个头大些有的小点,有的生有三五斑点,有的还沾有绒毛,白咧咧的阳光映照上去,发出莹莹的光。这些蛋足足十二个。

秦花睁大眼睛向南边那片丛林望去,只听呜啊呜啊几声叫,留下回音一串。很快,那里又恢复了宁静,是死气沉沉的静。秦花似惊又喜,看着眼前的一窝鸟蛋,低下头,两只手张开,擦在两条裤腿上,接着擤一把鼻涕,随即两只手插到土里,胡乱拨拉几下,再抓起一把土疙瘩,捏碎,然后把鬓角的碎发抹到脑后,最后猛地把鸟窝抱在胸前,小心护着。又腾出一只手把盛蒿草的蛇皮袋盖到鸟蛋上,两只脚歪歪斜斜又像生了烟,不敢大踏步,怕把鸟蛋打碎,也不敢慢悠悠,怕别人看了去,又好像慢一步鸟蛋就会蒸发了样,如此,徐徐小碎步跑回家。

秦花推开木栅栏门,几步来到睡觉的土坯里屋窗台下,站在院子里压着嗓子急促地往屋里喊:

“她爹,快来看看。”

正在炕上倚靠着一摞破被子的虎牙不耐烦地回:

“咋呼啥?见野狼了还是见鬼了?”

秦花赶紧闭嘴,来到挨着里屋的饭屋,把鸟蛋儿轻轻放到灶台子上,再拍拍衣服,然后折回到里屋,笑着说:

“俺从咱家地里捡回一大窝蛋来。”

“啥蛋?你拙得指头都数不清,还能捡到啥好蛋?!”

“俺也说不上来!”

秦花说完,又陪着小心问:“娃她爹,要不你看看去?”

“去去,老子不看都知道是啥蛋。”

秦花见虎牙没好气,就知趣地做饭去了。

紧跟着,虎牙骂骂咧咧来到饭屋:

“今日有鸟蛋你不煮了吃,还成天吃这菜糠窝窝头?”

“娃她爹,你看这是啥蛋?还有几个花里噗啦的,俺心思你看了俺再煮。”

“臭娘们,蛇蛋乌龟蛋老子都敢吃,别说鸟蛋了!快煮了吃!”

“俺看一只大鸟飞了。”

“飞吧,看我早晚把她逮住。”

“她爹,咱今回煮多少?”

“鸟蛋比鸡蛋有营养,全煮了,好生搓一顿!”

“俺先煮一半行不?剩下的留着给咱春分吃。”

“留啥留,吃十顿,春分也肥不起来。”

院子里石磨边,正在推磨的春分,听爹娘说话,向饭屋望了一眼,又收回来,继续有气无力地推磨,一圈又一圈,无声无息。

春分瘦瘦黑黑,身板薄瘦,个头像六七岁的年纪,其实已经十二岁了,因为家里没钱,虎牙又嫌她是丫头,同龄孩子早就到临庄学堂上学了,而她只能在家里。

一块石板支起来的饭桌上,一个铝盆里盛着绿不拉几的菜渣,一个土碗里盛着大小不一十二个鸟蛋。秦花盛了一小碗菜渣,又拿了两个蛋放到春分跟前,顺手把一个蛋磕破放到春分手里,低声说:“吃吧分儿”。

春分也不应声,只低头慢吞吞咀嚼。虎牙一手抓俩蛋,稍用力挤,蛋壳破了,虎牙剥开,一口一个,扔到嘴里,六个蛋下肚了,他像想起什么惊奇的事,猛然说:

“放盐水里泡一下会更有滋味,拙老婆也不知道泡泡”。

“她爹,咱家那盐巴快没了,我可着劲省呢。”

“好了好了,等我这两天打到鸟卖了挣了钱买吧!”

秦花边“嗯”着,边扒着菜渣往嘴里送。

这顿饭下来,秦花是一口蛋也没吃,春分吃了俩,虎牙吃了十个。

虎牙爹在时,是当地最好的猎手,也是出了名的神枪手,眼睛瞄准猎物,一眨不眨,看五十米外的小鹿就像看一棵小树。用猎枪打獾、兔、鹿、山鸡甚至野狼,百米之内,一枪毙命,百发百中。那时候,山鸡、野兔附近的山坳甚至庄稼地里就有,而要想捕获獾、鹿等大点的动物,就需得到丛林茂盛的獐子沟。那里植被茂密,獾、狼往往出没于更深处的老林。獐子沟的深处,不仅路途远,而且危险多,但虎牙爹只要去,就必定收获不小。

其实,虎牙爹捕鸟更是一把好手。虎牙八岁起,便跟他爹到处捕鸟。虎牙看他爹捕鸟,先是张网,放网的方向、位置要恰到好处,等鸟飞入网中,脱不出身,猛地一扯,收网。每次战果算得上可观。虎牙爹在放网前,要连续几天甚至更长时间观察鸟的行动轨迹,是南飞还是北飞,还要留意飞行时长、速度以及高度,飞行时间短、低速矮飞的鸟类自然容易捕捉。也要了解不同鸟类的习性,根据不同鸟类采取不同的捕捉法子,就连用网也不尽相同,如果是家雀儿、灰头鹀,网眼要细密,大些的鹌鹑、斑鸠网眼略大,再大的鹧鸪、山鸡等网眼需更大些。

捕鸟还要看天气时节,虎牙爹对节气时令倒背如流,捕鸟地点也极其讲究。对于家雀儿这种小型喜群居鸟类,路边、庄稼地,甚至废弃院子里,都是可以网罗的,而鹧鸪、山鸡就要到山丘、灌木林里,布好大网……虎牙爹不仅对鸟类的习性如数家珍般了如指掌,还身手敏捷,眼疾手快,而虎牙却没习得他爹的一半。

这日,天色微明,虎牙拿上家伙式,秦花早起烙好了大饼,灌上热水,预备着虎牙的午饭。太阳出来两杆子高的光景,虎牙来到了十里地外的獐子沟,这里原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除了斑鸠、山鸡等鸟类,就是獾、兔、狐狸、狼等也常出没于此,但后来,村民砍伐林木建房,还有的乱砍滥伐私自卖掉,更有个别的私挖乱采,植被越来越稀,物种也就越来越少,到如今,甭说狼、獾,就是山鸡、野兔也不多了。即使这般,獐子沟依旧是方圆几十里鸟兽最多的地儿。

在獐子沟北脚的一处缓和地形,除了有低矮的灌木,还有后来村民开垦的山地,种着稀稀拉拉的玉米,这里显然是捕鸟的好位置。虎牙废了好一阵功夫,把网支好,自己找了棵大树,在下面眯起了眼。

太阳西垂时,虎牙撑开睡的酥软的身体,伸胳膊踢腿,然后沿着长长的网,挨个巡视,收网时,除了四只小家雀儿、三只斑鸠,其他再无。虎牙一只只放到准备好的蛇皮袋里,顺手绾起袋口。

天擦黑时,虎牙进了家门,把网袋重重地摔到地上,落地的一刻却没有强烈的声响。院子里正晒干草的春分向饭屋方向喊:“娘呀,爹回来了。”

正烧火做饭的秦花高兴地说:“她爹,回来了,今天收获还中不?”

“中个屁!还不开饭?”

“这火上做着渣豆腐,你回来了,俺再给炒个花生米。”

去年冬天腌的咸鸭蛋也上了桌,鸭子算得上顶老实的水禽动物,不争不抢,不温不火,眼睛里总是冒发着温驯的光。这年月里,咸鸭蛋已是上等美食。因为冬天缺吃食,秦花从扫帚根上折下根细细的扫帚苗,递给虎牙,虎牙接过来,把蛋的小头磕破,剥出个拇指盖大小的洞,再把扫帚苗插进去,一点点舔啜着吃。

秦花则到院子里把装着“战利品”的袋子收到饭屋。

“这家雀儿不大,小嘴还嫩黄着呢。”

“他娘的,这种很黄的能逮住也不孬,现在这鸟可比人精,一天下来不进套。”

“嗯,这家雀儿怎么也是荤,能换半斤盐了,够咱吃一小阵子,极好。”

“没见过世面的臭娘们,这算啥来,老子跟俺爹逮獾打狼时那才叫极好。”

“现今庄稼地里时兴打农药,鸟是越来越难活口了,能套住就极好。”

“獐子沟他娘的早就没獐子了。”

“就是呢,现在林子也少了,吃饭吧,她爹!”

虎牙说的没差,他爹打猎捕鸟时的光景和现在比,可是天上地下,只要他爹出去,收获必定不少,野兔山鸡都是搭上的,除了卖些换盐换油换钱外,自己吃不了,还会送些给邻舍。就是他爹才没了那几年,虎牙出去一趟,也常带回野兔、山鸡,出去一趟一个礼拜不用再出去。虎牙自己有数,如果他能有爹的一半功夫,獾也是能逮到的,但他懒,还三分钟耐性,眼力、脚力和韧性都差,所以能套到山鸡、野兔就满足了。再后来,左邻右舍的村民都种地劳作,个别人盯上山林私挖滥伐,这时候任凭虎牙爹在,獾、狼等大点的兽类也难打了。

秦花吃苦耐劳,眼见着虎牙套兔子套鸟越来越维持不了一家人的吃食,秦花在村北头山坳里拾掇出一亩三分瘠薄山地,秋后种小麦,仲夏收了小麦后种玉米,秦花还在犄角旮旯处种了棉花,预备着一家人的穿戴。

虎牙从七天出去一趟到五天,再到三天,现在隔一天就得出去。獐子沟原本有山有水丛林密布,郁郁葱葱,如今山体破坏,秃斑一块接一块。獐子沟低矮溜有一条小溪,以前鱼虾成群,一年四季水长流,现在每年断流小半年,上游排泄的污物顺流而下,下游鱼虾越来越稀罕。

虎牙除了捕鸟套兔啥活也不会干,确切地说应该是不想干,他嫌种地累,别说他主动去地里干活,就是给秦花做帮手他都懒得动弹。春分到了上学的年龄,家里没钱,虎牙说没钱上啥学,一个丫头片子早晚赔钱的货,于是春分就一直在家,帮秦花做家务打下手。因为缺营养,这个春分节气出生的女孩像柴棒一样瘦削。秦花疼闺女,却不晓得怎么跟闺女热络。春分本就不喜言语,平日里没活干时,她会一个人玩,尤其喜欢跑到野外,看着天空飞过灵动可爱的燕子,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春分一眨不眨地盯着,眼里充满了羡慕,看得入神,看着看着还会露出难得的笑,两朵小腮展开,像娇俏的雏菊。虽然经常浑身沾满灰尘,甚至抹着长鼻涕,但仔细看这个女孩,双眼皮大眼睛,樱桃小嘴鸭蛋脸,很是标致可人。

青黄不接的日子,家里实在没米下锅,地里的麦苗还没长成。虎牙因吃不上饭烦气懊恼,成日里阴晴不定,对秦花骂骂咧咧。好多回,秦花挨虎牙的揍,春分就吓得哆嗦成一团,见娘一个人抹眼泪时,她就凑上去,两条胳膊抱着娘,秦花也回应女儿紧紧地拥抱,俩人谁也不说话,只紧紧地抱着。春分长到十四岁,越发瘦削,除了对秦花说简短的必要的话,几乎不再开口。春分没有朋友,同龄小伙伴笑话她,骂她是懒熊家的哑巴丫头。其实,春分喜欢鸟,喜欢和鸟说悄悄话。

这天,太阳负着重重的身子艰难地往上挪,东边刚露出点红,虎牙已经来到了獐子沟,寻线、布网,并特意撒了旧谷糠在网上。很快,虎牙找了一处歇脚的地儿眯了眼,一个香甜的回笼觉就开始了。

睡梦里虎牙看见一只大鸟足有三丈高,浑身雪白,一对毛绒绒的大翅膀扑闪着向他扑来,虎牙恣得咧嘴笑,笑着笑着下体就出现了黏湿的液体……

随着“嘣”一声枪响,虎牙“哎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像根弹簧样从地上弹起后,又沉沉地倒下去了。

两天后,躺在乡卫生院病床上的虎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身上有三处散弹伤口。”

“危险不?”

“目前看没有生命危险,胸膛那里的取出来,就没啥问题了。”

“太好了,谢谢,大夫”!

虎牙赶紧摸了摸胸膛,有纱布包着,他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坐起来,胳膊、腿挨着摸了个遍,大腿上也包扎着纱布,头上也绷着纱布。虎牙大惊,猛地起身,他极力想,明明自己斜靠在树上睡觉啊,明明是一只白色的大鸟向他扑来,那只鸟纯净无比,无一杂色,甚是喜人,像是油画里的天使。可自己怎么到了这里,身上还负了伤,刚刚他起身的时候大腿和胸膛都拉扯地生疼,头也火辣辣钝钝得涨疼。

虎牙起身的动静,让门口的声音停下了。随即,进来一个中年大汉,身高骨架倒是不小,但一脸菜色,他急忙上前扶住虎牙,连声说:

“你醒了,醒了就好。”

“这到底咋回事?”

大汉摸摸后脑勺说:“怪不好意思的。”

“到底咋回事嘛?好端端咋到了这里?还挂了花。”

“俺,俺把你当成野兔子射了。”说完,大汉两只手你搓我我搓你,不知所措。

虎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俺从小就打兔子套鸟,咋也想不到倒叫别人把俺当兔子射了。”

看虎牙懵懂,大汉赶紧说:“刚才医生说了没啥大碍,你放心吧”。

虎牙浑身疼痛,没好气连声发问:“把俺射到了?把俺当兔子了?俺咋成兔子了?”

“兄弟,真对不起啊,俺真不是故意。”

“行了,你打枪是你娘教的吧!就这烂样,还敢出来!”

“你这人咋这说话来,俺是喝水塞了牙,倒霉。”

“俺更倒霉,一个大活人叫人看成野兔,差点就跑阎王爷那去了。”

“兄弟,都怪俺,真对不起!”大汉低下了头。

不等大汉说完,虎牙一激动,胸膛拽着生疼,禁不住又是一声“哎吆!”。

自收到大队孙队长从医院得来的口信,秦花每天天不亮就起,先净手再到院子里敬拜苍天,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几天后,虎牙出院回到家,秦花赶紧把虎牙扶到里屋床上。

“她爹,快歇好,说是出院了,还得歇着。”

“老子倒了八辈子霉,叫人射了,真他娘霉气。”

“别想这些了,现下养好身体要紧。”

“别看老子连根羽毛没打到,这枪子儿还没白挨。”

“打不到就打不到吧,咱也别挨枪子儿。”

“这是射俺的人给的。”虎牙把一叠五元纸票,摔到床上,完了竟有些洋洋得意。秦花没想到会有赔偿金,努努嘴。

“他爹你想吃啥?俺给做去。”

“明儿先去买点盐巴,再割点大肥肉炼油,蒸油渣包子,其余省着花。”

“好,是得省着点”。

春分从外面回来,见他爹,就像没瞧见一样。见娘对爹那么在乎着,竟破天荒嘟囔一句:“都是报应!”

一晃半年过去了,虎牙已痊愈,但还是较少外出。倒是春分外出的勤了,除了和娘下地干活外,她常常一个人到屋后面的小树林,那里有鸟有昆虫。

有次,一只还没脱尽胎毛不会飞的小斑鸠,在她跟前蹦蹦跳跳,她就从家偷偷拿来谷糠和水喂给小斑鸠。两天的时间小斑鸠就能飞了,这两天和娘干完活,得空就往屋后小树林钻,说也奇怪,按理说斑鸠能飞了,早该飞走,但这只小斑鸠迟迟不走。春分把它放到手心,喂她最后一次,她吃完喝完,还是不肯飞走,最后,春分说:“走吧,走吧,去快快乐乐的,别让人逮了去。”小斑鸠这才展翅飞走。

还有一次,因为没能救活一只腿折了的灰鸽,春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以前,她也喜欢鸟,但还不至于此,虎牙被射伤后,春分对鸟的感情越发厚,她甚至恨自己曾经吃过家雀儿、山鸡,就在一年前还残忍地吃了鸟蛋,她后悔,“那可是还没出生的小鸟呀,他们也有血有肉,这是造孽啊!”

虎牙在家休养的日子里,好几回拿出他的宝贝——一杆用上等钢材和胡桃木做的猎枪。猎枪是他爹临终前留给他的,这段时日,他不断想起他爹临终前的嘱咐——不要再动枪杀生,也不能不会使枪。虽然虎牙枪技没法和他爹比,但作为雄性,似乎对枪有天生的好感,他经常会用手捋着枪身,一遍遍地摸、擦,然后演示上膛、瞄准、射击一系列动作,当然子弹是没有的。

虎牙对秦花依旧是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一次,因为他要喝水,秦花在院子里收拾玉米秸子,没听见,虎牙不是去饭屋自己倒水,而是一脚踹到秦花腰上,半蹲着收拾干草的秦花猛不丁被踹,整个身子摔倒在地,头碰到墙根上,流出鲜红的血。与此同时,春分一改平常,像头被激怒的小兽,瘦黑的脸上瞪着两只突兀的眼珠子,狠狠地对虎牙说:“你这不用躺床上了,又能打人了!”已经大半年不和虎牙说一句话的春分猛一开口,虎牙竟打了个愣怔,等反应过来,一脚又踹向春分,当然春分一猫腰躲过了那一脚,随后,一溜烟跑开了。

第二年开春,虎牙继续捕鸟,虽然每次收获稀少,但总算有门营生让他心安理得在家里逞威风,秦花继续操劳着庄稼地和家里的零碎家务。春分早就拒绝吃荤,虎牙打的猎物她更是不吃一口,虎牙是自打自吃。

秋收时,收了玉米晾晒在路边,每家每户都是男劳力晚上守夜,虎牙不去,秦花去,连续几日阴天,秦花就白天干活晚上铺干草躺地上,春分要和秦花一起守夜看护玉米,秦花不肯,让她睡在小铁车上,铁车上铺着厚厚的粘套,秦花则和大老爷们样躺地上睡,连续三夜四天,玉米倒是顺利收到粮仓,秦花的腰却再也直不起来。

春分越发不爱言语。不过她外出的时间明显少了,她已经十五岁了,她要在家里多帮娘干活,娘的腰直不起来,像是一条粗面棍从中间折过来,这让秦花失去了很大的劳动能力,春分不用吩咐,主动承担起了家里地里大部分活儿。她还在秘密实施自己的行动,她已经几次偷偷放掉虎牙打回来的活鸟,虎牙竟未察觉。除此之外,她心里似乎有更大的使命。

又一年,秋蚂蚱爬上野的时候,虎牙被乡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原因是私藏枪支。当晚,在黑寂的所里,他想起了他爹临终前的样子。下半夜,他渐渐睡着了,竟做了个梦,梦里还是那只浑身白绒绒的大鸟,那鸟绕树三匝后,突然变成了笑盈盈的春分,梦里,春分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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