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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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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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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辛丑年春节,因为疫情管控和零星雨雪,我无奈留在了城里。

年初一《你好,李焕英》电影催泪热映,期盼了许久的年假更加变得寡淡漫长,让我天天如坐针毡。

实际上,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城里过年。但只有回老家过年,才能真正体味到浓浓年味和重生乐趣。就像一场马拉松长跑终点撞线,在盛大的狂欢和亢奋中,终于放下心头负累,一头终结疲惫,一头开启轻松。

老家在300里开外的豫西山区,那儿被誉为“河南的后花园”,生活着我年迈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从单身漂泊到建小窝、为人父,内心里始终固执地认为,和父母一起过年,才叫团圆。
    不必说回家前一夜的兴奋难眠,单是回家途中数小时的紧张颠簸就已经充满了暖融融的年味。
    初到这个城市,一到年末便早早请了假拔腿开溜。那时候,回家要一整天的时间,中途倒三次车,往往是黑漆漆的黎明前就去赶班车,天黑时才能挤上三轮车颠簸六十里砂石路到家。县际班车少得可怜,每次倒车都像打仗一般。油漆斑驳的来车还未停稳,便被裹挟进汹涌的人流中,大包小包手提肩扛被挤掉鞋帽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被塞进车门,车内空气污浊,人贴人不能转身,但心里却是由衷的庆幸和激动。有几次都是脚不沾地被架在空中晃悠了三四个小时,耳闻班车“突突”着在荒山野岭费力爬坡,却全然忘记了险峻山路屡出事故的恐惧,心里头只是默念着:近了,更近了!目之能及的几张汗津津面孔,也个个兴奋得通红,一下子让灰暗的寒冬也变得温暖、朗润起来。

后来公路改道,从山上改到了山脚,但由于海拔高的缘故,冬天路面还是偶尔会结冰、断行。春节前道路畅通的日子,驱车在沉静的山间穿行,听山上枯草沙沙作响,谷底河水汩汩流淌,看成群的山鸡扑棱棱从头顶飞过,山风牵着雪花儿欢快地在路面上打着卷儿嬉戏,倏忽来去不断变换着各种图案,不由得惊叹,原来回家的路冬天也能这么美!车轮疾驶,离家愈近,愈发血脉贲张,大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快意!这哪里是过年回家,分明有些新科及第的飘飘然呵!
    十多年前,老家县城通了高速公路,回家便成了一顿饭的事。往往是启程时向母亲报上嘴馋的美食,回到家那喷喷香的红豆糁饭就刚刚熬好。几十个穿山隧道,洞外层峦叠翠、烟云缭绕,洞内流光溢彩、恍若仙境,这一段迷幻之旅把我对家的思念缩短了两个小时,每次都让人意犹未尽!

回家过年,从来不用忙活什么,就是纯粹的过大节!
    吃自然是重头戏。父母会做的,都是乡下最寻常的农家饭,但之于我,却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首先当推卤水豆腐。自家种的大豆,人工石磨一圈圈研磨成沫,细布层层过滤,木柴大火煮沸,卤汁“蜻蜓点水”,压得瓷实,白得细腻,豆香十足,不似城里做的弹指即破、水水嫩嫩小家子气。掰一碗,趁热浇上辣椒蒜汁吃,真真有些水泊梁山的豪气呢。难怪常年都有山外的食客前来整大盘买了去大快朵颐。
    能和豆腐媲美的,自然是自养自宰的黑猪、土鸡。打猪草,喂鸡食,买糠麸,父母平时不肯去城里住,常年围着猪、鸡忙活,不喂一丁点饲料添加剂 ,就是为了让我们过年吃得放心、吃得过瘾。猪肉劲道耐嚼,鸡肉细嫩香滑,城里是没有这种口福的。我喜欢啃大骨头,父母便专等我回去那天煮肉烹炸,整幅的骨架和猪头,由我带着孩子们围着大锅风卷残云,那一刻,人到中年的我恍若重回少年!红烧肉也是我的偏爱,父母做的红烧肉,用柿子汁涂抹肉皮,炸出后色泽红润 ,入口肥而不腻,和萝卜白菜粉条一锅炖,那味道才叫一个绝!
    回家过年,有趣的当然不止是吃,老家的冷对生人可是一个考验。
    印象中老家的年从来都是天寒地冻。山顶有未融化的雪,像温厚沉默的老人戴了顶俏白帽。小溪如一条玉带缠绕着村子,白花花的冰层盖严了河面。 脚下是硬邦邦的厚冰冻土,踏上去像加了层厚鞋底,叫人不由变得小心。记得妻第一次随我回家过年,直埋怨夜里脸和耳朵冻得生疼。也难怪,早上起来,放在卧室里的洗脚水竟然结成了一大坨冰块。而我,却睡得格外香甜。
   虽然处处冻手冻脚,但过了腊八谁家都不会闲着。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炸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年俗依旧,但每次感觉都是新的,仍然那么热闹喜庆,又有着庄重的仪式感,这种乐趣是城里人过年的互联网、请家政、游乐场等超级party绝对体验不到的。年初一开始更是热闹,拜父母,回娘家,瞧舅家......新亲旧友络绎不绝,迎来送往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淳朴的喜悦和崭新的憧憬。
    入夜,山村里一片静寂。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声在暗夜山间回响,引得谁家狗儿几声狂吠。孩子们围着盆火在玩儿牌,出错牌的,故意耍赖的,争得小脸通红,叽叽喳喳像一群欢快啄食的鸟雀。我斜倚在父母床前,不时伸头做孩子们的裁判,一边听父母东一句西一句唠往事,唠三年灾荒,唠地里秧苗,唠栏里猪鸭。我也把城里的新鲜事儿说给父母听,大数据、 3D电影、养生馆……常常是唠着唠着,父亲便微鼾声起,我刚住口,父亲却突然惊醒:说到哪儿了?我一怔,这就是一辈子不知疲倦在地里劳作的父亲么?父亲的确是老了!
    在老家过年,就像是徜徉在一幅沉静的水墨画里,一切都自然,一切都纯净,一切都温暖。而城市,更多时候却像一口沸腾的油锅,有些人就像滴进油锅里的水,貌似水乳交融,一经加热考验立马泾渭分明,喧嚣,浮躁,疲惫,冷漠。在城市过年,难觅的不仅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温情,甚至于,负累了一年的灵魂竟也难得安歇。
    想起节前见过的一位仁兄,几杯酒下肚的他突然掩面哭泣:今年父母没了,我不知道去哪儿过年...... 一句话立马让众人红了眼圈。人到中年更加懂得,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就像村头的大槐树,无论怎样分枝散叶、葳蕤如盖,牵过风、沐过雨的枝枝桠桠经过一个四季轮回的肆意招摇,惟有叶落归根,才自然熨帖安稳,才能美美吸足养分开始新一轮勃发。祈愿天下的老人,一定好好保重身体,哪怕就为了给东奔西走的孩子留一处灵魂栖息地儿!
   始终有种感觉,没回家,这年就等于没过!
   我的每个春节,都要从回到老家那天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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