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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永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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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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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想为你洗次脚

母亲勤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母亲要强,硬是供我们兄妹三人读完了高中。她嫁给父亲时住的是土房,后来她和父亲自己动手挖窑烧砖,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砖房。黄土地是她生命的底色,她大半辈子都在地里劳作。种粮食,也种棉花和疏菜。头些年和父亲一起种,后来父亲到县人武部工作,种地的担子就全落在了母亲一人的肩上。母亲几乎长年起早贪黑,常常因此而吃凉饭。近几年母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可每次生了病才休息一两天断了点滴就又上地了。母亲是农民,我是农民的儿子。

小时候我一直是母亲的骄傲。那时我在班里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乡邻们常对母亲夸我:“二小子能考上大学哩!”这时母亲未老先衰的脸上总能浮现出无比欣慰的笑容,在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那是我所见到的最动人的笑。然而我不争气,上初中后不务正业,以致荒废了学业。上高中后虽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尽管我早已料到了结果,但高考落榜仍使我失魂落魄了很久。母亲知道我什么话都听不进,因而在我面前从不提这事,只是她那充满安慰与期待的眼神总使我心生怜悯。终于,母亲开口了:“人活着总有不顺的时候,路还多着哪,这条路不好走,咱再选条路。要不你也当兵吧,到部队再闯一闯。当兵不也能考军校么?”

当军车徐徐开动的时候,忽然不见了母亲的踪影。刚才她一直忍着没掉泪,这时肯定是躲到别处以泪洗面了。我的喉咙霎时间难受到了极点,但却只能努力挤出笑脸向送行的乡邻挥手告别。

然而考军校,我仍是名落孙山。母亲在电话里全是安慰的话,说考不上军校咱争取留队,有的是路。我知道,母亲比我更失落。

去年冬天我患了严重的肺炎,由于误诊,我的病被一拖再拖,终于有一天我晕倒在了哨台上。当我被急救车送到空军总医院救治的时候,我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了一边吸氧一边打点滴的程度,脆弱的生命危在旦夕。然而我却竭力保密没让母亲知道,因为我一直没有放弃生的希望,我坚信我的病最终能确诊并能治好,我不忍心让母亲承受那般的焦灼与恐惧。待后来我的病情终于渐渐好转后,哥哥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当时仍是极度害怕,担心得不得了,非要来看我,全家人好说歹说怎么也劝不住。最后我只得骗她说部队的规定不让来探望,她这才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埋怨了哥哥许久,说那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她呢。几个月后我回家探亲,母亲问得最多的还是我的病,看得出来她对此仍是心有余悸。

今春,我的第一首诗歌发表了,紧接着又不断地有文字见报。听哥哥说,我第一次发表诗歌的时候母亲捧着我寄回的样报读了大半晌,还不住地自言自语道:“孩子有希望,孩子有希望!”我把第一次获得的稿费寄给父亲让他代我给母亲买点营养品,母亲高兴得像过年。她把那箱牛奶放到堂屋桌上,逢人来串门总要提这牛奶的来历,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孩子能写,他作文一直很好呢!”就这样,那箱牛奶直至大半个村子的乡邻都知道了这事她才开始细细品尝。儿子的喜悦在母亲那儿总要翻好几番。儿子看到了一缕希望的阳光,母亲则看到了希望的太阳。哥哥来信说:母亲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断进步,为母亲争光!

也不知现在,母亲的白发又添了多少根。

母亲在黄土地里劳作了大半辈子,那双并不厚实的脚早已变得粗糙不堪。几年前我曾瞥见过那双脚,干瘪、龟裂,就像晒干了的榆树皮,那一刻我敏感的心受了极大的震动。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产生了为母亲洗脚的想法,且这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起来。是的,母亲,我想为你洗次脚,让你在暖暖的温水中感受儿子这份迟来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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