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老妈身上的有些特质,可以拿来亮一亮。我老妈的特质,都蕴藏在不起眼的短故事里。
小时候,常听到她念叨,说我外公做得一手漂亮的蔑匠活,打的筛筛簸簸轻巧耐用;一年到头,忙完了庄稼地里的农活,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要一心一意打筛子、簸箕、撮箕、筲箕、提篮之类的竹器。我外公把打好的一件件竹器存放起来,存够一定的数后,才挑到一个大集镇上去卖,而他赶场去来都要从我家门口过。
一天吃过午饭后,她严肃地吩咐我,下午就不去放牛了,不能乱跑,好生在门口的路边守着,看到我外公赶场回来了要立马喊她。
太阳稍微偏西,她就催我上岗。尽管我家房子离门口的路不到百米远,但由于她还是有点不放心,生怕少不更事的我贪玩擅自脱岗,所以隔一小段时间就要跑到路上来查一回岗。等到太阳离落山还有半座山高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我外公:“妈——,外公赶场回来了!”她从房子里冲出来,大声喊“伯伯(我老妈和她的弟妹们都喊我外公叫伯伯),你等一下,我要给你讲一件事。”
“讲嘛。”我外公停下脚步。“我家的簸箕烂得嗮不成粮食了,你帮忙打一个。”“这个时候打不好了,我拢家天都还没黒。改天我单独抽时间来帮你家打。”见我外公转身要走,她二话不说,上前双手紧紧箍住我外公的胳膊往家里拖。我外公催她给他找篾刀,去我家房后的那片竹林里砍竹子,趁天还没黑之前花一些篾条,以便节省点第二天的时间。她说:“簸箕还能用。你好几年没在我家歇一晚上了,就是想留你歇一晚上。”
我老妈用小智慧,演绎出嫁了的女儿孝敬父亲的故事,就这样一直清晰地留在的记忆深处。
老家西面山腰上有个叫杨家湾的寨子,寨子周围成片成片疏松肥沃、湿润透气的酸性土壤盛产红萝卜(即胡萝卜)。当地的红萝卜肉质脆嫩、清甜爽口。或许是土壤的原因,不管怎样下功夫,我老家的土地种出的红萝卜,个头横竖就是没人家的大,口感也没人家的好,所以都不愿种。好在这个寨子下面的公路旁有个小小的乡场,逢赶场天都有卖,反正隔得不算远,想吃的话,就去买。
仍清楚记得,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回家过年。她赶年场回来,弓腰背着满满的一背篼年货;我从背后帮她把背篼接住放好,见年货里有我爱吃的红萝卜,便问:“妈,这一场街上的红萝卜多不?”
她不慌不忙地说:“这一场吗,是压断街的红萝卜。”
我当时心里一惊:我老妈——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随口的一句话既简洁,又到位地说出我想要了解的东西;尤其是她话中“压断街”这个初听到感觉新鲜,仔细品味了一会,才感到非常生动大气的三字短语,把夸张的手法玩得如此潇洒自如!我这个科班出身的,真的是想不敬佩都不行。
十多年前,我的幺兄弟为了生计,丢下两个快要发蒙读书的娃娃,带着妻子到广东深圳打工。将近古稀之年的我老爹、我老妈,就承担起照管两个孙孙的吃喝拉撒。有一年,回老家陪二老过年,她赶场给两个孙孙一个买了一件衣服。我爹乐呵呵叫来两个孙孙穿试试,看合不合身。先给小的个穿上,爹惊讶地说:“明显的长了。”她看都不看一眼:“我买的,咋个会长哦?”“都长到屁股下面了。”她霸道地说:“我说不长就不长。”我爹也不服:“衣摆都差点要盖到膝盖了,还犟倒起说不长呢?”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懂个哪样?这个年纪的娃娃是上长物,一年又穿不烂,今年穿长倒是长了点,明年后年穿,你看它还长不长?”我老妈的这番话,把我爹噎得一时无言以对。
我老妈这种前瞻性的眼光,和传统的节俭观念,我不光是要好好学习,还要好好传下去。
自从懂事起,我老妈的这些特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让我受益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