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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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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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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母亲喜欢抽烟,烟龄与她年纪差不了多少。

她抽烟是外公教的,不是什么兴趣爱好,小时候完全是为了对抗饥饿,抽的烟与后来对抗寂寞和烦闷抽的烟有着本质区别。

这样长的烟龄令她右手食指和中指发黄,其中还带点黑。不过这黑又不光是抽烟造成的,她干了一辈子苦力活,皮肤怎么也不会白。

我们那小地方海拔挺高,一直住在那里的人就没有皮肤白的。

我想念母亲的时候倒也不是总记起她熏黄的手指,反倒是常常看到她撩起黑色秋衣擦汗的场景。

秋衣上常粘上豆叶,那种枯萎发黄,一揉就碎的豆叶。

以前小时候地坎上还有两棵青苹果树,玉米、黄豆接近成熟时,青苹果也差不多能吃了。说差不多能吃是因为经常看到母亲随意摘下一个果子在粘满叶子和尘土的秋衣上胡乱擦一把,送到嘴里,然后酸的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那时青苹果属于自产物,不需要用钱买的东西没那么珍贵。

母亲扔掉啃了一口的青苹果,过了没多久,没了果皮保护的果肉逐渐氧化,上面爬满了蚂蚁,有时候可能是一只青蜂。

为了消去嘴里的酸涩和身体的疲累,母亲往往会烧一支烟。

烧烟是我们那小地方的土话,就是城里人说的吸烟、抽烟,我们还叫吃烟。

吃烟这个话我到大学还在讲,被室友纠正,硬生生给改了。

母亲往年抽的是最便宜的烟,我们那抽烟的妇女比抽烟的男人还多,抽的都是最便宜的烟。我见过七毛钱一包的烟,忘了是红塔山还是金塔山,烟盒是软的,只要开了基本上盒子就没了棱角,里面的烟总被挤压,或断掉或碎掉。

抽烟这个事儿在我们那实在正常,夏天雨水多的时候,一堆妇女聚在某一家吞云吐雾,说某一家男人的风流事,边说边吐出一口浓浓的浅蓝色烟雾。

妇女们聊到兴起处烟抽没了,只剩下一个黄色的烟嘴,接近烟卷的那段已经烧着了一点儿。

该换下一根烟了,这时候会换一个妇女发烟。

以前刚用打火机,用的节省但依然用的很快打不燃,这时候母亲就会使唤坐在一旁的我到柴火灶内替她点烟。

我怕错过她们讲的事,腿脚飞快,奔至灶前,用火剪翻动灶内还冒着热气的柴灰,夹起一个红亮的木炭,烟头触到上面。

有过几次点烟的经验,都不成功,还没走到母亲跟前烟就熄了。于是母亲叮嘱一定要咂一下,我凑近烟嘴咂一下,又飞奔到妇女堆里。

某一家男人的风流烂事异常多,母亲们的烟却有限,抽上两三根后就散了。

小时候还是泥巴院坝和公路,一下雨路面一层腻子,脚一踩能滑出很远,若不小心还会摔的满身稀泥。

母亲走这种路十分小心,弯曲的手指夹着烟,手臂在身侧摆动,划出谨慎克制的弧度。

天下着雨,那根烟绝对不会被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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