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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红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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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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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

  每个人都有一个最初的来处,出生地。

  每个人必有一个最后的归宿,安葬地。

  那生于斯长于斯的所在,一旦离开,就成了故乡;身在他乡,那故土故人老家印记,便萦绕在心头脑海,滋生成一朵叫乡愁的蘑菇,悄悄躲在岁月的树丛中。

  衢州柯城航埠镇王家坂村,后来的西果源村,这个没有一家姓王的依山傍水的小村,承载了我的童年少年。儿时居住的池塘边八间头老屋,早就荒芜;就连父母后造的溪边小院,闲置多年,漏雨失修,苔痕处处。上次回乡,发现故居门口赫然挂牌,一问,是村部临时借去用作了文化礼堂的建设项目处,顿觉恍惚。

以前父母住在老家,这儿就是我们归乡的安心处。蜿蜒一路,走过黄岗山前的一堤坝一库水一座桥一道溪一片橘林,眼前的这青山绿水间的小院与家人,就能洗慰他乡的风霜与积尘。倦鸟归巢后,从故乡汲取了元气,复原了勇气,又一次奔向远方。

  后来,父母搬去城里居住,我们往来匆忙,难得回乡。故乡就消匿在碌碌庸庸的中年日常,隐藏在饭时桌上用来下稀饭的永久牌辣椒豆瓣酱酸笋炒腌菜,附着在一段时间吃不到就想得不行的山粉肉圆芋头饺蒸倍糕葱花馒头汤粉干上;演化成在外地一听到就格外亲切的带有明显江南山区盆地豪迈干硬特色的家乡话,剪辑成冷不丁重现在梦中的蒙太奇童年往事:山上采蘑菇寻野莓水里扎猛子摸鱼虾田里打猪草拾稻穗地头摘橘子摘草莓泥滩里合作浅水滑行雪地上打雪战稻草堆扮官兵捉强盗祖坟前在爷爷面前堂兄弟姐妹一溜长串排成队……

梦中的故乡,大多弥补成年后所匮缺。

年少时格外清晰的故人故事,像沙漏一样随着岁月流走,许多的故乡回忆会渐渐像发黄的黑白照片一样变得斑驳模糊,所以内心里常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人生何处不失去,可我们总想抓住些什么。

这些年,一年也有难得的一两回,与父母一同回乡,拜祭祖先,看看故居,会会亲友,满载一后备箱的土特产而归。

前年夏日,用轮椅推着大病初愈的老父,看他久违的兄长和侄辈。老爷子回了趟故乡,脸上气色完全不一样,精神了好多,声音也洪亮了,像变了个人。我们似乎也理解了父亲要把人生的归宿地在故乡的执着了。

去年冬日,一个下着雨的早晨,昏迷后被运回故乡的父亲在老家那张睡过半辈子的大床上安详离世。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亲友们绕行村庄,一路呼喊着为他买水让他安心魂归故里;选了个阳光普照的吉日把他安放在故居对面山坞,先他而去的那些父亲母亲兄弟近旁。

今年清明,我们兄妹回了故乡,拜祭祖先,拜祭父亲。

  这次回去,难得和堂兄弟堂姐妹们满聚一堂,说起我家漏雨老房要不要花钱重修的事。老哥幽幽说了句:修吧,老房在了,故乡的根就还在。

  一度有些走远的故乡,又一次近了。

  毕竟,祖祖辈辈在,父亲也在,还有血缘关系的亲友在,我们曾经的岁月与回忆在。

  故乡在心中的分量,因亲人而凝重,随年长而加码。

  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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