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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红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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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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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另一世界的他们

 是天边的那道如线斜云,牵惹出我脑海中的悠悠往事,使我想起了年少时遇见的那几个活在另一个精神世界的人,俗称患了神经病的疯癫之人。

 小时候有次跟母亲进城,在闹市区看到不远处挤着密密麻麻一堆人,等我们凑近,才发现是一年轻女子在一车顶载歌载舞,歌声凄凉,舞姿诡异。“爱人死了,她就疯了,可惜!”旁边有人摇头叹息。正在此时,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有几个带着红袖套的治安人员前来驱赶,只见那女人身形敏捷,从车顶轻盈地一纵而下,又轻松地跃上另一车顶,鹄起雀落,若有神功,几个治安大汉愣是控制不住她。回途中我仍在惊叹那女子的纵跃弹跳能力,母亲说,同村的翠花奶奶和邻村的雨生大叔都曾犯过病,急性发作时,也都和这女子一样,能自如纵窜数米高;而一旦精神正常,就不再具有这一能力。这件事在年少的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印记:大脑究竟有着怎样神奇的枢纽控制机密,在人的意识与行动间设置这样的一道程序。

 上初中时,校门口操场上经常站着一位身形挺拔样貌帅气的中年男子,颇有气势地挥舞着手臂,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滔滔不绝地用普通话进行着演讲,仿佛整个操场的小草都是他忠实的听众:他就是小镇上无人不晓的“老张癫子”。老张是个才子,爱好文学,满腹经纶。听说年轻时他和心爱的姑娘热恋,为表达爱意,在五六十年前某次重要考试时,竟然傻到和那女孩互相对换着写姓名(现在先进的考试条件下再不可能发生了),结果自然女孩上榜而他落了榜。进入了大学的女子发现了一片开阔的新世界,心思也变了;痴情的老张前途渺茫又失去爱情,“咯噔”一下,意识的设置变了,从此生活在另一精神世界。

 但老张真的是个大家难得不怕的文“疯子”,他从不攻击人,衣衫破旧却整洁,风度翩翩,辞采动人,把小镇各处当成是自己的天然讲堂,随处一站便敬业开讲,文学艺术,无所不包。有一次放学回家,好奇的我曾站在他身边认真地听过一回,他阐述的内容竟然是印度著名电影《流浪者之歌》,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在那时的我听来,端的是观点新颖内容精彩,只觉比我那名气颇大的语文老师讲得好多了。他论拉兹,谈命运,讲到动情处,他唱起了主题曲:“阿巴拉古,阿巴拉古,吁……阿巴拉古”那一刻,许是他又记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老张唱歌的这一幕,我至今还能清晰回想。

 从没料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也会同一个精神病人扯上关联。高三最后一学期,春天的一个周末,我在家复习。叩门声起,“郑校长在家吗?”只见门口站着一位高瘦的年轻人,文质彬彬,口袋别插一枝钢笔,典型的书生模样。我以为是找父亲办事的新老师,出于礼貌,就客气地倒茶让座,岂料这一让,让出了多少事端。

 原来他是邻村的一青年,上过高中,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每年春天都会间歇发病,发病时也无非是精神上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不细谈压根就看不出。一心想当代课老师的他天天去缠隔壁的老师,那老师被缠得烦了,半开玩笑半推托地告诉他,这事要找郑校长,他最疼他女儿,你让她女儿说情,准成。结果,他第一次的上门受到了我的礼貌接待,这让他心存希望。于是,那几年的春天,他一发病就做起他的教师梦,天天固执地现在我家门口,要我父亲答应他来代课。然后不止一次找我,吓得我周末不敢回家;高复那年的最后一月是在家复习的,而我的升学梦,或多或少地受到另一个执着于自己的世界做着教师梦的精神病人的影响。周边的人只觉好笑,而母亲叹息说这或许是上辈子未了的一段孽缘,换作了我每年高考的关键时刻他的上门骚扰。对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有何理可说?直到我上了大学后,每年的春天还继续收到那个一心想当老师的病人的骚扰信时,妈妈忧虑了。妈妈其实很喜欢这村的一个一直对我很好的哥哥,心里差不多把他当成了女婿人选,而此时她又自语不行,因为同村有另一个不能讲理的精神病人炸弹般的存在。至于后来遇见大国,要为爱远嫁,父母并没有太大的阻拦,开明之余,焉不是也有这层原因。奇怪的命运,该怨谁谢谁?

 生活在同一物质世界,身边就有这样的一些人,他们因种种原因,意识引导他们活在了精神的另一层面,成了我们眼里的“疯癫之人”。若干年后,当我看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时,直子的遭遇让我又一次感慨万千:那只神秘的命运之手,那个神秘的控制枢纽,到底是怎么操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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