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普陀的见证

         23岁那年，第一次踏上台州的土地。大国用辆旧自行车载着我，哼哧哼哧，足足骑了一个多小时，带我到江口小普陀看海。

       腥咸的海风，盘旋的海鸥，黄浊的海浪，苍茫的蒹葭，给了从未见过大海的我强烈的视觉冲击。后来才知这里其实是江海交汇处，充其量是内海，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海。大国之所以领我到那儿，实是当时有限时间与有限交通工具下的窘迫选择。

     当时的亭下，隔着一片淤泥，有一处极迷你的沙滩，大约只有半间房子大小，沙质却很好，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诱人光泽，仿佛在无声召唤着我。

     充满好奇的我跃跃欲试，不顾大国的劝阻，执意脱了鞋袜，想在沙滩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冬日的淤泥，踩下去是刺骨的凉，那片不大的淤泥让我举步维艰，深一脚浅一脚试着接近，眼看就要靠近沙滩边缘，结果一脚猛地深陷，身子差点栽倒，定神一看，淤泥没过了膝盖，用力拔也拔不出。急得大国袜子没脱成就赶紧跳下来“救驾”，两人折腾半天，衣裤沾满了泥点，才用力把我的“冻萝卜腿”拔出，惊魂之后，腿早已僵冷得失去知觉。

     前脚在地狱，后脚上天堂。平生第一次接触到柔软细腻的沙滩，年轻的心激动得想要流泪。大略没有他人会在大冷冬日光着脚越过淤泥来这片巴掌大的沙滩犯傻吧，两个恋爱中的傻瓜，在这小小的纯净沙滩上拉着手，笑着，跳着，叫着，画了爱心，写了名字，留下了并行的脚印，让大海见证。

      第二年，去了真正的普陀，终于看到了书本与影视中的大海：海天茫茫，涛声阵阵，有雪白的浪花，亲吻着大片长长的沙滩。对比之下，小普陀的海景，实在是寒碜至极。

      可是，偏是那根本算不上真正“看海”初体验，那片原始纯净的小小沙滩，几十年来一直在心中深深镌刻清晰无比。

       前年，我们想故地重游，却见船舶林立，四下都是高高围就的工地，再不能拼接记忆中的那框。转悠半天愣是没找到那庙那亭，怏怏而返。

       昨日，不甘心的我们又一次来到此处，想碰碰运气。佛祖佑我，穿过几处厂房，下了一道堤坝，眼前有庙高耸有亭翼然，“小普陀”三字赫然在目——幸福总是突如其来。

      三十年了，是该回来看看的时候。

      三江交汇，东流入海。淡蓝的天际，山影隐约；芦苇青青，船舶静静，浊水依然。

     只是，不见了那片曾见证了我们青春与爱情的小小沙滩。

      或许，也和我们的青春一般，散落在岁月的风烟之中。

     故地漫步忆如潮，说起当年带个人还能骑行一个多小时的“壮举”，大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回想起那时大冷天光鞋穿越淤泥差点“陷身”的“傻事”，我也有些难以想象。

     其实，我们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年轻过；而小普陀也见证了，当年我们勇敢地奔向沙滩，还有自行车后座的承载，那爱的力量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