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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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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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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石古盐道

 

烟雨迷濛,浓浓地锁住莽苍的山头。看不清山到底有多么高远有多么巍峨,只是那缥缈的雾霭里,弯弯曲曲的有一条黄色的山路,蜿蜒而下,直到我们所伫立的芭蕉河边。

溪流般的芭蕉河,清澈晶莹,淙淙流淌,像琴弦上跳动的音符,又像一壶醇厚的美酒,熏熏地让人陶醉。河岸有几架水车正吱吱呀呀地转动着,像一位勤劳的村妇,绾着裤管和衣袖,弯在河边,一竹筒一竹筒地往田里汲水,滋润着田畴里的片片绿苗。一拱简易的石桥,跨过芭蕉河,点缀着一湾风光的原性与古朴。

向导说,倘若天气晴朗,我们还勉强可以驱车从河里涉水,再开上那盘桓于山间的陡峭山路,现在,只能步行。而后,他抬起手臂,指向那云遮雾障的山头,说在那茫茫云雾的尽头,就是一截残存的尚能感知历史脉搏的古盐道。

古盐道,揪人心魂的三个字!刚踏上毛石镇的土地,刹一听闻,一个悠久斑驳的古字,一个浸渍着咸涩历史滋味的盐道,便紧紧地揪住了好奇的心。无论镇上的好心人怎样解释山路崎岖,泥泞难行,我执意要在这寒风霏雨中身临其境,在山路古道上感受历史的沧桑与岁月的迭更。

濛濛细雨像雾像风一样地飘萦,沾在脸上,滑滑溜溜的,伸手抹一把,甩一串水珠,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头发湿漉漉的,脊背汗涔涔的,浑身撩拨一股疲乏的燥热;山风幽幽吹来,拂在脸颊,拂在脖颈,凉凉地且热热地……步履越来越艰沉,每迈一步,就宛如吞云吐雾地气喘嘘嘘。

敞开衣襟,遥望山头,古盐道那石板路遗址依旧那么遥远。遥远,透过弥漫雾霭,耳边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叮咚叮咚的响声,悠悠忽忽,丝丝缕缕,那声音,那节奏,那是悠远的茶马古道上的马铃声,那是荒僻的丝绸之路上的驼铃声,抑或,那就是郑和下西洋时浩瀚大海上的风帆声……一队队马帮,一行行驼队,一挂挂风帆,载着物产,载着风情,摇着一路叮咚的希望,将东方文明延向西域……马帮,驼队,一步步,一年年,将漫漫千万沙程踩踏成坦途,将重重关隘险阻驮码成驿站集市,沟通了东西方商道,融汇了民族间文化,促进了经济贸易,密切了地域间交往,推进了人类文明的进程。

烟云往事,尘世兴衰,一截商贾古道,浸渍凝结了多少人间汗水与希望。

枯槁的芭茅,在路埂上歪歪邪邪地摇曳着瘦长的身影,而被风霜染红的树叶却露一脸灿烂的笑容。深秋的大山,依旧生机盎然,傲寒的野花,星星点点、簇簇丛丛,倔强地开得娇艳妖冶。身置云雾里,久久遥望的山巅已若即若离,恍然就在伸手之间。

向导领着我们岔进一条茅草丛生的小径。小径仄逼,仄逼得不知怎样落脚,枯草、腐叶、棘藜、绿茵,一股股沤腐的草木泥息和幽幽的野花馨香,浓馥地挤进鼻孔和肺腑。走着走着,一块块残破的青石板,大小不匀地出现在了脚下弯曲坑洼的小径上。

石板上布满泥土与青苔,就正如一个沧桑老人的脸庞,爬满岁月的纹路和风雨的斑痕,已不再光鲜,能感到的是他吃力的喘息与黯然的眼神。荒弃且又茅草掩映的石板路,断断续续、残缺破败,似乎在有气无力地吟叹着过去的喧闹与今天的冷寂。

我弯下腰,用力地抹去石板上的尘埃,极力地寻找与窥视在那逝去岁月里曾经的光鲜和盈实。想从那曾经镜面般光亮的石片上,清晰地目睹那一幕幕流金淌银的影像,喧闹,忙碌,辉煌,繁华,一队队匆匆的人流,一队队叮咚作响的马帮,从清朝到民国,不舍昼夜地在这巍峨险峻的川黔古道上穿流不息。它的兴盛,据说是始于乾隆十一年(1746)赤水河通航到了茅台,川盐可以船运抵达茅台上岸。盐商们便从茅台起程,途经毛石镇关上的这条通道,将川盐运抵遵义,再至贵州全境。盐道上源源不断的盐流,创造了商机,开辟了市场,使位于遵义西北隅的毛石山寨,一天天火热起来,成为川盐黔运通道上的重要驿站,小镇因而有了商铺,有了旅馆,有了茶座,有了酒家,有了票号,也有了歌舞笙弦和灯红酒绿,更拥有了“小上海”的美誉。

拍了拍双手的泥尘草屑,直起身来,我鸟瞰着远处烟云迷濛的毛石镇。在大山深凹的褶皱里,如今的毛石镇古街,已显龙钟老态,纵然依稀几分丽江古城与凤凰古城的风韵,但废弃的古盐道,早已不再是交通要冲,反而一天天远离高速公路所架构的城市经济的网络,似乎要游离于缤纷与喧嚣之外。不,不是的,今天的毛石镇人与外界结合得反而更加紧密,只不过这种结合的形式,不再是简单的通道与运输,而是一种自然生态与历史文化的结合,是一种现代节奏与人文情趣的默契。毛石镇人正运用其得天独厚的石林、溶洞、水车王国、名刹古寺、红军遗址等旅游资源,重造古盐道上的辉煌。

收回目光,我顺着这弯曲的古盐道,把思绪送向苍茫无际的遥远,那里,有逝去了的兴盛与繁荣,同样,那里还有明天才到来的更加兴盛与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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