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玉立万山丛,妩媚婀娜艳长空。
绚烂红霞晕一笑,烟云尘世付东风。
面对眼前的仙女石,我禁不住瞠目惊叹,也禁不住诗情迸突。这哪是石头,分明就是一尊妆成石头的旷世美女。
一生中,走过大江南北,阅过千帙万卷,但凡能亲眼目睹或书画所载,没有哪一处的灵山妙石,能如此的逼真酷似,惟妙惟肖,窈窕妩媚,风情万种。诚然,昆明滇池之滨的睡美人,惊倒过浪漫诗人郭沫若;云南石林的阿诗玛,演绎成撒尼族情爱史诗;长江三峡的巫山神女,让诗人舒婷含泪咏哦;神州处处的望夫石,更是令情女怨妇百叹千吟……然而,这所有的美人仙女,终归是稍逊风骚,少了形彩神韵,而与之相比,只能望其项背,空叹嗟哦。
倘不是来到位于黔东万山的“国家矿山公园”,不是来到这崖陡谷幽的仙人洞,我是无缘目睹在峥嵘峭壁上欲飘欲飞的楚楚仙女。我断定,她或许原本就是一个真人的化石。其外形其比例,无不与真人接近——窈窕修长的身材,丰满圆润的胸脯,精致典雅的五官。她绾着秀巧的发髻,着一袭轻盈的长裙,在仙人洞口,凭栏临风,翩然远眺。是在闲逸眺望,还是凝神寄情?是在品风赏景,还是深情等候?
她很美,美得惊艳,美得集聚了东西方女人的各自长处。放眼一看,她是地道的东方淑女,但再一细看,却又有明显的欧美女人的特质元素。那高挺的鼻梁、丰满的下颌、浑圆的溜肩,平滑的肩背,这不又正是典型的维纳斯曲线?或许,她本来就是东西方血统的完美混合物。是的,这种大胆的哥德巴赫猜想,也许恰恰是准确的,是千百年来一直浑沌未解的扑朔谜底。混血儿,应该不是今天当代人的专利,远在人类遥远的婴幼时期,就有了跨越大洋和时空的工具,有丘比特的飞翅,有阿拉伯的飞毯,有中国人的筋斗云……跨海越洋的男女情爱,轻而易举,比比皆是,遍地开花。
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混血儿,那么,是她的父亲是中国人呢还是母亲是中国人?不用说,肯定是父亲是中国人!据《子虚县志》记载,她父亲为了向西方人传授炼丹术,由太白金星禅拂一掸,便到了西方,在那里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后西方人由炼丹发现了水银的奥妙,就请他返回中国炼汞。于是,丘比特展翅将他一家送回中国。唯因丘比特的双翅只能负载两人,其母便自动放弃,也就只回来了父女二人。一家从此天各一方,思母的牵挂,便常常让这混血的美人儿,天天在峭崖边眺望远方,情系母亲。到了很久很久的千百年以后,子孙们为了寻找血脉祖宗,他们驾船来到中国,见到了无以想象的奇珍异宝。面对宝贝,他们丧心病狂如强盗般抢掠起来,不惜发动了鸦片战争,英法列强霸占了万山汞矿,将水银源源不断地运往西方。当然,这是后话。
我知道,任何一个这类的景观石头,都会有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眼前的仙女石,肯定也会有其传说。好奇,我在仙人洞边寻找,是否有关于她的传说记载。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你以为会有一个怎样的传说?”我问同往的贵州省民间艺术家协会的朋友。
他略一思索,微笑着反问我:“你说呢?”把皮球原封不动地踢回给我。
不知道。但我坚决反对与反感将此俗媚地落在男女情爱的窠臼里!因为,无论足迹走遍天涯海角,凡遇此类传说,统统是棒打鸳鸯,殉情化石,腻味透顶,大倒胃口。尤其是东西南北处处都有的“望夫石”传说,全都大同小异,一听就翻胃恶心。第一次听闻,很令人感动,甚至连觉都无法入睡,太撼人心魄。而一旦重复翻饼,就是祥林嫂般的滴血悲怆,也引不起半点的怜恤同情,直觉厌恶顿生鄙夷!望夫石之类的传说,毕竟久远,再来附会,肯定不能有什么撼心动魄的魅力。千百年来,刘禹锡一首七绝《望夫石》,早将所有的文字与情感都写尽了:
终日望夫夫不归,化为孤石苦相思。
望来已是几千载,只似当时初望时。
还能编得出更催人泪下或惊心动魄的望夫石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事后得知,关于这仙女石的传说,还是没有跳出如来佛的掌心,仍旧是千篇一律的男女情爱,甚至连稍稍一点新的创意也没有,居然是那老掉牙的七仙女与董郞。对此,说点什么好呢?与其亦步亦趋地步人后尘,去拾人牙慧,倒不如以我的“混血女”为蓝本,别开生面又夸张放肆地杜撰一个交融东西文化的泛民族情事。
仙女石,仍旧丰姿绰约地挺立在霞光里,含情脉脉地看着前方。是在眺望你那大洋彼岸的母亲吗?我很想这样问问她,却又觉得太唐突,没准还会惊扰正沉浸在遥想中的美艳仙女;如果她真的因此而受到惊扰,试想,我的心不知会难过多久多久。
依依不舍地,我走了。用相机留下了她亭亭玉立的倩影,一张又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