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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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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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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村子不大,像河水一样悠长。东面山巍峨高大挺直,紧挨着村子,山坡上是一片树林;西面山下一马平川,小河蜿蜒在平川和村子的中间。村庄坐落在两面大山的平川里,如果站在高山上看,就像坐落在山的夹缝里。只要下雨,山上的雨水汇成小溪汇入村旁的小河,原本的小河慢慢就汇聚成了汹涌澎湃的大河。河水经常冲走农作物、家禽家畜,还有在河边玩水的小孩。

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村子的河水慢慢变宽了,河水像发怒的野兽,变的汹涌波涛,河水流经的地方,土地坍塌顺水而下,此时的河水浑浊,已经漫上了这个村子最高的土地。

此刻,她绝望的走出了家门,步履蹒跚,脑子一片混沌。天空还在下着雨,虽然是九月,这个季节多雨,气温也比平时低了好多,雨落在流泪的皮肤上刺骨的冰凉,汇成了苦水流进了嘴里。她瘦弱的身躯只穿了一件衬衣,她是朝河的方向趔趔趄趄的走着。路过李婶家的大门,她家的大门紧闭,应该上了门闩,大风吹着,只听到大门“哐当哐当”的声音。雨水顺着李婶家的瓦楞成串的流,哗啦啦的,夹杂着风,像女人伤心的哭声。夜已深了,透过李婶家大门缝能看见一闪一闪昏暗的煤油灯。村子里只要下雨就会停电,村子里每家都有煤油灯。她此时听不到这一切,也无心看到这一切。爱和温暖离她太遥远。雨水此时夹杂着大风,像刀子一样的雨点划拉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她一个趔趄绊倒在小水沟旁,待了一会儿,又挣扎着爬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泥巴,继续朝前走。

她是朝河的方向走的,河在村子的西面,天空黑鸦鸦的压下来,和山体连成了一片,蔓延到河边,此刻的她的内心就像这天空,密不透风,无比压抑,像坠入无底的黑洞,胸口也好似压上了一块千金石,难喘气难移动。就刚才的喊骂声,还在耳朵旁回荡,胳膊也隐隐作痛。第一次被家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五个儿子,最小的是个女儿还在襁褓中。贫穷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时候饿死人是稀松平常的事。她把能吃的东西都留给了孩子们,自己本就瘦弱的身躯却还多病。

春天的一天早上,天还黑蒙蒙的,她给家里人都做了早饭,自己没吃任何东西。和李婶约好的,提了菜篮子去挖野菜。她们是去的东面山上,东面山巍峨陡峭,一大片树林,有乌鸦在叫个不停,饥荒年代,乌鸦特别多。还有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呼呼的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她俩翻过山,越过树林,有一大片开垦的自留地,就在半山腰上。哪里有好多苦荬菜,刚长出两片叶子,挖出来长长白白的嫩根茎。对于穷苦人家,有春天的野菜吃就是美餐了。晌午时分,太阳已火红的了,她肚子咕噜噜在响,早上连口水都没喝,此时的嘴唇干裂了。她看到李婶从口袋掏出来一块窝窝头,一口咬下去的那一刻,她更饿了,头有点眩晕,她不知道她是低血糖。李婶问她吃吗?她说她有吃的,其实什么吃的也没带。李婶挖满了一篮子准备回家,她头晕的厉害,她让李婶先走了。快晌午了,太阳明晃晃的有点刺眼,她也提着满满一篮子野菜准备下山。她突然一个趔趄摔倒了,一篮子野菜顺势滚下了山,她绝望地坐在原地,山下村屋有烟囱在冒烟,是该到了做午饭的时候了,她空着两手回到了家。换来的是丈夫的埋怨和呵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再困难的日子,只要有爱支撑着也许困难就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丈夫脾气刚直暴躁,经常发脾气骂她变成家常便饭,没想到今天已经发展到打她的地步。她流着眼泪给孩子们做好了晚饭,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女儿就走出了家门。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村子的小河已汇聚成了大河。她坐在水流喘急河旁,眼泪和着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木讷的走入河里,准备随着河流而去……

“妈,我们回家!”突然身后一个熟悉的童音,三儿子的衣服被雨淋湿贴在身上,更显得瘦小了,站在那里局足不安地看着母亲。应该没有人在意她现在在哪里,儿子的呼唤把她拉回了现实。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她一把抱过儿子,嚎啕大哭。河水在身后哗哗地喘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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