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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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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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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走廊(二章)

 

骆驼城

 

一堵墙,是画;一堵墙,是歌;一堵墙,是诗。

是画,光影交错,隐隐约约晃荡骆驼起伏跌宕的脊梁;是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唱着《胡笳十八拍》沙砾自飞;是诗,立于城头就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壮美。

河西风再大,吹不来昔日骆驼如云的影子。

但是总有几根遗落沙海的驼骨,指着城头皎洁的月亮,河西再大的风也吹不走。

传说中城头的月亮在三弦子上舞蹈,沿几根丝弦,骆驼跑得起土冒烟。

苍苍茫茫中,听到落日一声长叹,那时骆驼归来,就舔食云样的荒凉。

彩绘画像的砖上,一块块背着风的骸骨,像背着一条条风干的河流,如今,方方正正地坐下来注视雄浑的河西;砖上,有人扬鞭耕地,撒播种子,一定是春风从江南打马而来,鞭子在空中高扬了2000年,种子沿着弧线落了2000年,一只麻雀抢食种子向下飞了2000年;砖上,家畜走出圈门望着长天,星星总在眼眶外落下;几只凳子,桌子静静地在砖上等着马帮和传说,一等又是2000年。

青海的树神搂起长长衣襟匆匆翻过绵延起伏的祁连山,像跨过一道门槛,在一块汉砖上坐下来,从此,就很少打探云朵里神的动静,和人类平等地住在一条线上,邻里邻居的,帮人们开始思考大地上的事情,思考秋风阵阵,大雁南去,思考粮食、灶火。

袅袅娜娜的炊烟中,神,让大地和天空如此肃穆。

神的影子里,更多的人坐在砖上消遣时光,像坐在自家院子的木凳上。

一旦走到时间之外,一切都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出使西域的张骞迎着风沙而行,至今听见他扑嗒扑嗒的脚步;骆驼城王子用饿马摇铃,悬羊击鼓的手法,瞒过攻城的敌人,领着文武百官和百姓谜一样悄然远去,风中,经常听到他们匆忙的脚步,但是风一停,四处茫茫,又不知他们去了何方;玄奘闯过金城关像一路上穿过佛祖空空的肠胃,一只挎在肩头的行囊,让风沙吹得肥嘟嘟的,不久飘成天空的朵朵白云;班超的马蹄声声,陈子昂城头迎风唱诗,霍去病箭射云端,林则徐负重前行的车辕,左公柳年年泛出的新绿……在骆驼城留下的回响,已经越去越远。

黄沙蠕动,风在秘密地前行。

风把骆驼城搬到更远的地方。

一座故城作为骆驼远道而来的好去处,当从青草地走进无边无际的黄沙。那时,骆驼客一眼没有穿透2000年的时光,他们只是用梦拴起一峰峰行进的骆驼。

在河西,梦被吹成高扬的旗锦;旗锦飘扬,骆驼就得继续负重而行。

骆驼看了一眼,一一来到梦中打招呼。骆驼客只因睡得太沉,对骆驼的到来浑然不觉。后来,骆驼驮起那夜的月光就走了,走到时间的背面。等醒来,骆驼客已经孑然一身。

怪,就只能责怪自己。

一堵堵的城墙,肯定有话要说。

风说着,但有谁听懂风的话呢。

 

 

丹霞:走进梦幻地带

 

鹰,张开翅膀,一直用力拍打翅膀。

此刻,猛地发现天空就像玻璃做成的,打碎后落成祁连山头的皑皑白雪。鹰,不停地盘旋、盘旋,寻找天空的出口。从正午到黄昏,鹰,让彩带系着爪子,挣不断就别想出去。

片刻,让色彩舞晕了,就是找到也飞不出去。

风悄悄地附在耳边说,梨园河是唯一的出口。

顿时,我向着天空喊了一声,鹰像是被突然来的两团子云塞住了耳朵,丝毫没有听见。

眼睛惯于往上看的鹰,耳朵惯于听天上的,对大地上的风吹草动,根本打不在眼里。如果天黑鹰继续找不到出口,鹰,这回想要吃大亏的。

一旦色彩的山丘镇住梦,鹰恐怕下辈子也飞不出去。

月光下,这些火焰就像火蛇一样爬进来,然后舞动,世界的出口就变得异常拥挤。梨园河把自己静下来,静成一把河西长长的马刀,从云的刀鞘中抽出,斜斜地插在祁连山口。

刃口光亮,看清藏着山的风骨。

一朵云来不及躲避,不小心碰到上边,片刻,沙子样乱溅。

火焰,来自200万年前的耐心。看着看着,一颗苍凉的心热乎起来。

在有月光的晚上,撩拨遥远的星际。

心情好时,片刻间也会奇峰突起。比起一个人的一生来来,200年万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五彩斑斓,练习打坐。

尘世的喧嚣无非是炼成一个静字:心静、人静以及天地静。

静,万事万物的佛身。

如今,沿着丹霞地貌交错的条条纹理,一只东土大唐来的蚂蚁背上干粮(半颗黄米),系好云的褡裢,一路沿着长长的走廊西行,今夜,终于抵达。

在丹霞,建一座寺院,有光明的金顶。

在这里,修炼成蚁中的佛。

风,一直没有超过一只蚂蚁的行踪,迷恋在纵横交错的山谷。

在无数彩带的交替中,月亮的光打来,瞬间发现我也是尘世一只蚂蚁,一棵草就是我的大树,一粒沙子就是我的大山,一缕阳光就是我的风调雨顺,一缕风就是我的电闪雷鸣……今世无法走出七彩峡、七彩塔、七彩屏、七彩练、七彩湖、七彩大扇贝了。

来世,还是做一只蚂蚁,锻炼出一个七彩的太阳。或者,一条彩虹架在去天上的路上。

如今,天上的虹太虚,道行太浅,一不小心就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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