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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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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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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情怀,灵魂之灯   ——探析亚楠的散文诗组章《唯有大地可以疗伤》  


亚楠作为当代散文诗创作中的一员骁将,一直屯守西部边陲重镇伊犁。他以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一人一事为诗情触发点,以宏阔的胸襟和开放的视野,在独自苦苦追求和寻找生命价值的精神苦旅中,或大气磅礴、或情意绵绵、或敏锐深刻、或沉郁顿挫、或睿智朴素、或清丽流畅……他多层次、多方位、多角度地描绘出一幅幅绚丽多彩的立体画卷,为众星闪烁的当代散文诗天空增添了美丽、增添了璀璨、增添了内容。“似乎还没有哪一位诗人,像他(亚楠)这样在对伊犁乃至新疆大面积的行走中,建构出了一个美的自治区,一个灵魂的落脚点,一个生命的栖息地。”(崔国发《灵魂的风土与西域的人情》)

“一个追踪心灵并与大自然沾亲带故的漂泊者”。在当代散文诗园圃中,亚楠散文诗以其独特风韵和个性化的语言,总让我们眼前一亮。他使我们单调乏味的生活终于河流般地动荡颠簸起来,就我所知,谢冕、叶延滨、王光明、灵焚、章德益、沈苇、刘亮程、谭五昌、叶舟、孙晓娅、海梦、邹岳汉、陈柏中、郑兴富、崔国发、方文竹、罗振亚、曲近、黄永健、夏汉、周根红、薛梅等学者、评论家和诗人,都从不同的角度对其散文诗进行了解读,让读者更深层次地领略诗人的心志、心态、心魂、心境。

读亚楠散文诗组章《唯有大地可以疗伤》,在其与“大地”相接的“动荡、波动、惊跳”中,时时刻刻梦幻般地拔动着我的心弦,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恩遇般的启示:散文诗的前途如此宽广!散文诗永远青春激荡、意气风发!

行走江与海,豪情涌日月;放目望大地,何处不是诗。大地成了亚楠散文诗创作的源头活水。在《唯有大地可以疗伤》中,不朽的“大地”一词频频而出,成了诗人毫不厌倦反反复复吟诵的对象:

——“所以我也看见,大地以它的静默开启,精神的灯盏,山川与鸟群,都在这巨大的天幕上缓缓呈现。”

——“月之光华弥漫,水波轻漾,祥瑞的大地一片澄明。”

——“大地静默,我从中,从蓝色闪电中,看见了一缕苦涩。”

——“假如这样,所有的雷雨都将打开秘密,闪电可以继续奔跑,大地终将开口说话!”

——“从大地上隆起,隆起……缓慢却永不停歇。”

——“哦,也曾用甘露浸淫的爱,呼风唤雨——好让岁月安好,大地澄明。”

——“从中演绎的智慧,其实就是山水,是永续,诗歌的源头,皆朝向永恒的大地。”

——“多么热烈呀!这金黄,以及金黄里升起的炊烟,把大地逼入内心。”

……

大地是个辽阔的意象,诗人选择它来作为寄情和倾诉对象,其境界显得更加广阔。诗人亚楠踽踽独行,屐痕所至,总是诗心跌宕,那火焰般的诗情中满眼竟是“这些语词在大地上奔走,时而舒缓,时而激越,只要有阳光照来,就会发出金灿灿的光彩。”(亚楠《远行》)同时,诗人把触角伸至久远的历史、神话与传说中,引发深远的沉思与思辨:大地可以静默、大地是澄明的、大地发出编钟般的妙响、大地是苦涩的、大地可以疗伤、大地可以开口说话、大地是忧伤的、大地可以呼吸、诗歌的源头皆朝向永恒的大地等等,就这样,生机无限的大地活脱脱地跃出纸面,令人爱不释手,顿时,一张纸就有了重量。

亚楠说过:“对于脚下这方我出生和生活的土地,惟有敬畏与感恩。是这方美丽富饶的热土养育了我、教导了我。这让我明白,辽阔与博大不仅仅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大爱,一种担当。在领受这片土地恩泽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常怀敬畏与感恩之心。当然,我也会努力成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她的痛就是我的痛,她的忧伤就是我的忧伤……”(《中国作家》文学版2017年第6期)

亚楠的每首散文诗都是他情感的载体,是灵魂一次又一次在大地上的横渡,低吟浅唱中充满忧患意识,更饱含着家国情怀。千百年来,历代知识分子在抒发精神追求和向往时,往往走向大地,于是笔触由郁郁寡欢转而空灵旷达:战国屈原、汉末弥衡、西晋稽康、东晋陶渊明、唐代杜甫、宋朝苏东坡……侠客般飘逸,出没于山山水水,在大地的宁静纯朴中,顿悟生命,升华灵魂,忧患意识成了知识分子的一种责任,一种担当。

“大地可以疗伤,最终开出了最饱满的花。”19世纪法国杰出的现实主义画家米勒,为了寻得内心深处的宁静,行走大地找到《拾穗者》;德国著名音乐家贝多芬艰难困苦且悲哀的一生中,一旦投入大地的怀抱就有天降神曲的灵感,找到了永恒的《春天》!北宋著名文学家苏东坡,一生不是被贬谪就是在贬谪的路上,而留恋大地他就有窾坎镗鞳的《石钟山记》;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在大地上看到了边干活边歌唱的《孤独的收割者》“直到我登上高高的山冈,那乐声虽早已在耳边消失,却仍长久地留在我的心上”;“九叶”诗派诗人辛笛走在大地上,听到了《刈禾女之歌》“风与云/在我的镰刀之下/奔骤而来”的神来之笔……一个诗人有了对大地的痴恋,才能唱出赤子般歌谣,也就有了“苍天之下,给大地掌一盏精神之灯”的博大胸怀,是的,大地需要七彩霓虹,但更少不了温暖人类灵魂之灯。

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文艺评论家谢冕说:“他(亚楠)为我们展开了这迷人的丰富、神奇甚至诡异的风景,他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这片土地,把那些风景藏进了他的记忆之中,这些记忆最终融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用一颗心守望边地》)顿时,我们看到诗人从西域新疆到东海浙江,从博大辽阔的北方到阳光明媚的南方,名胜古迹、自然现象、花草虫鸟都在诗人亚楠的心里成了重要审美载体。一腔心魂所思所想所构所建有了托付,诗人也情不自禁地说:“于是,我从中获得启迪,也学会了殊死拼搏。这就是大自然赋予我的财富啊,拥有它,就拥有力量之源,拥有内心的辽阔与丰美。”(《丰沛与辽阔》)——这就使其成了一个胸怀梦想,行走大地,关注现实的诗人。

千岛湖、楠溪江、多浪河……在他的散文诗中淙淙流淌;金蓬山、拉尕山、神钟山……在他的散文诗中高高矗立;看到了二妃千里寻夫,只为这人间真情;看到“而那时,风起云涌,漂泊是一个魔咒,黑白颠倒,乱象纷呈……你忧叹的家国,只能残喘于抑扬顿挫的诗句中”的杜甫;看见柳宗元“从滚滚红尘中转身,寄情山水,遂把满怀愁绪化作清风朗月,满地秋声”。

这里有对历史的慨叹——“既然不能兼济天下,那就能够独善其身也好”;有对命运的叛逆——“可它不相信命,不相信快乐的手,一如它不相信永恒”;有豪放的诗情——“群峰依旧高耸。远远望去,乱石穿空,宛若神的威仪”;有生命的顽强——“这些草凭自己的坚韧意志,获得了永生”;有人生的哲思——“迷离,怅惘,恰似这人生的滋味”;有诗人自己——“像一只雪豹,孤独而悠远。一直朝前走,风沙便不能阻挡,即使巨大的荒芜也不能。似乎,在时间之外,只有那一棵金黄的树才能够让我慢下来,慢下来,慢成一只只海星星”。

朦胧诗代表人物江河说过:“我要写这个古老大陆的神话,写中国的史诗。”亚楠如夸父般努力,用散文诗的形式在不停地写大地神话,写生活的史诗。诗人脚踏茫茫大地,用热烈的心灵不停地倾听着“普通灵魂的喊声”!就像传说中的西西弗斯、夸父!无休止地搬着一个个神性的汉字,不停地构建纸上的大地:混沌的荒野,比梦斑斓、迷离的牟尼沟,一轮明月高挂的龙潭,如梦如幻的舟曲,迷离、怅惘的林坑,在天空鸣响的黄金……这些带着泥土般厚重的底色,不断地用严肃而理智的心,去认清我们实实在在的生活,穿过故乡般的河流,灵魂之灯直挂长空。亚楠说:“我知道,从我的个性与气质上看,一旦踏上散文诗之路,就永远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时候。”“散文诗的天空无限宽广,当代中国散文诗创作也在众多诗人的努力下,势头高涨,气象万千。因此,我愿意扎根脚下的沃土,在散文诗的大花园里辛勤耕耘,种植出属于自己、也属于西域大地的硕果。”(《散文诗的天空》)

2017年,亚楠获得《星星》年度散文诗人奖。评委会认为,亚楠的散文诗通过细节描述与主体意绪的象征,在叙事上传达出当代人的生存经验,在信仰层面触及到罪与救赎等基本的精神命题,在抒情上呈现出磅礴的情感与丰富的想象。他致力于对内心世界的探索和外部世界的表现,语言从热情走向冷峻,哲思从寻找自我到超越自我,他用独特的思维空间和艺术境界,不断地完成着对深层民族文化的思考。


“飞升的罗盘,引领受难者”。在《唯有大地可以疗伤》的字里行间,我们也看到诗人投在大地上的侧影:

我关心被时间隐藏的部分,石头被水打磨,留下的,皆是空灵,和空灵之外的辽阔。便有了神话与传说,我倘佯圣洁的辉光,沐浴山水灵韵,以及那古老的薪火。

从中演绎的智慧,其实就是山水,是永续,诗歌的源头,皆朝向永恒的大地。

——《楠溪江》


“一地月光,满目春色皆为歌谣”。诗人站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一如既往深情地喊出“我知道,故乡在远方,在白山黑水间轻轻呼唤。”一叶扁舟,迎风而立,襟带飘飘,“在碎裂的鸟声里还乡”。在大地皲裂的呼吸中,诗人读懂了苍凉,以及它背负的深渊……“我更愿意做一个隐者,趁秋雨微茫的午夜,用那些秘密置换永恒”,源于“心中渴望幸福生活”,便让诗人至始至终坚信“辛勤劳作,所有的付出都将获得丰厚回报”“有内心的力量呵护,宛若神圣的山河抵达不朽”“只要精神足够强大,我们就能创造人间奇迹”……

读到此,余音袅袅。诗人与命运抗争,天地间独掌灵魂之灯,苦苦寻找人类精神归宿。亚楠的写作座右铭就是“孤独是写作的必需品”。在散文诗多彩多姿的花圃中,期待越来越多“掌灯者”的加入,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气拨亮“灯芯”,以悲天悯人的情怀加注“灯油”,让这盏“灵魂之灯”长明千秋万代,行进茫茫大地时总给我们无穷无尽的力量。

生活中,于我来说亚楠亦师亦兄亦友,时时看到“默不开口”,而更多的沉默不语缘于“一种无言的愁绪就会驻足我的梦中。它时时敲打我的瘦骨,就像敲打一棵沉默的树——那灵魂深处所有正派、清纯、光明的语词,都被无情地震落下来。”(亚楠《远行》)。行走散文诗国的路途上,从“高原”走向“高峰”的艰难跋涉中,唯有以不断超越的豪迈气概,以独特的敏锐、深刻、激情等诗人气质,以现代意识和西部精神来审视我们生存环境、社会生活及思想精神状态,才能倾心构建新时代中国散文诗的新高地。

2020年5月7日凌晨·吐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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