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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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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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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落的星星(组章)


 

午夜

 

月光如水,大地空荡。

风一大,几颗摇摇欲坠的星星,再也把持不住。片刻,就被风吹了下来。

尘世,依旧静悄悄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墙头上,几棵草让风死死地压下去,风的力气好大啊!只听见草嘶嘶地喘息声,好长时间却不见翻起身子,等风一松手,一棵棵草灰头土脸地抬起头时,已看见沙丘后边挑水的人回来了。

一担水放在高高的屋檐下,两只木桶里漂着星星,像刚熟透时从树上摘下来的秋果,看上去,溜圆、新鲜、润泽和发亮。

老庄上,羊在圈里不停地舔着大白天从康巴山背回来的盐石。一下午,盐石被舔得光亮、耀眼,让人总是想起埋在土里的珍珠迟早会发光的那句话。

午夜,一垛草变得安详、宁静,灰头土脸像一个老祖宗,正儿八经坐在村庄中央,压住了一地一地的月光。

等风再来的时候,几声羊咩越吹越远。

但再大的风也吹不走草垛压住的月光。

 

 

戈壁马

 

不是所有的风沙来时都要匆忙躲避。

在塔克拉玛干以北,风沙来时,一匹匹枣红马紧排起来、迎风而立,侧面看上去,像长长的古城墙在风沙中熊熊燃烧。

不鸣不叫,伸长脖颈沐浴风沙。

作为一匹戈壁马,它需要不停地锻炼,让沙粒不停地吹打身子,像敲一面大鼓,骨头才能像钢铁一样硬撑;让风的响声瀑布一样灌进肉体,四蹄才能奔跑出大地滚石一样的巨响;让毛发垂直,钢针样立起来,脊背擦过长空,划出铁屑般飞溅的火花。

风沙抽打的戈壁马,才能镇住无边的荒凉。

风声浇灌后,才有汗血马如雷的萧萧嘶鸣。

戈壁马才能系着闪电长长的缰绳,驰骋大地,出入云端,天地之间来回旋舞。

 

 

 

四月。天地茫茫。

风硬,钢针样一把一把迎面扔来。

大戈壁,依旧是褐色的。

三岔路口,站下来听时,风嗖嗖而过。驻足细看,一只只羊赶往神泉,四蹄如小小的鼓槌不停地敲打沙路,绵密的蹄声已经惊动了风。一路上,小小的尾巴摇起一缕缕淡淡的烟尘,朝天飘去。

一次壮观的迁徙。

神泉还在天边边吗?此刻,它们气喘吁吁,正赶往那里。

有些羊并不是有多渴。裹挟其中,成为族类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一年四季,雪山的光芒灌得浑身的骨头水一样咯吧咯吧在响。

在神泉,一只只羊大口大口饮水,无非是逼出冬天刮进肉体的沙子。

喝着喝着,一摆动蓬松的毛,身旁就是一座小小的沙丘。

午夜,沿着北斗星神秘的光芒,一口气就抵达了北方辽阔的草原。

 

 

 

通沟,我一个上午醒着。

一匹熟睡的白马早已梦见了我,像一只拴马桩静静地抱头立在黄沙之上。

梦见一朵云肥嘟嘟地,背着一袋子雨正往这边赶来。

顺路通知一下遍地喊渴的小草,不要在沙丘上下乱跑,上好的雨粒会把棵棵草灌得从春天绿到秋天。

当风声化成梦的蹄声。

沿着东天山以南的天空,一匹马越跑越深,风沙中起伏的脊背,驮着大戈壁一望无际的辽阔。

风啊!正在接近一块白色石头的内心,喊醒肠胃窝着的三百里草原。

马梦见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马,惊醒了,梦甩在石头上,溅起淡淡的流云,一声声嘶鸣像石头滚进天山沟谷。

 

 

一滴雨

 

一场悍雨下过,所有的雨粒纷纷抓紧藏进黄沙。

有一滴雨却立在石头上,观察四面八方的动静。

这滴雨粒里,看见一只盘羊头顶白云,像戴着一顶银色的草帽吃惊地站在里边;一座草原把全部的广阔铺开,骏马和羊群在长长的鞭梢下奔来绕去;天边边上的塔尔浪河弯曲地躺在里边,像一条丢了路的蟒蛇;黑山如一把钝刀,豁口裂牙地立在大地上,云稍微一低头,就被割得一绺一绺的。

一只鹰擦过雪山后,朝这边匆匆飞来。

鹰,一落下来,雨粒片刻不见了,很像是借着鹰的翅膀回到了天上。

鹰,上帝的使者。

这些都是小事,我很想知道它们到底带走了人间的什么秘密。

让人唏嘘不已的,一条巨大的彩虹,像是天堂专程为它们的胜利归来而搭建起来的壮阔的凯旋门。

 

 

石头

 

一棵让草打不在眼里的石头。

斜躺睡卧,堪比寺中的弥勒。

带到河谷,放到高高的山顶,无忧无喜。

放到乡村,带到繁华的城市,无怒无欢。

在久远的年代,在成为黄金白银、玛瑙玉石的路上,滑了小小一跤,从此,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石头不愤世嫉俗;石头从来不仗剑游行;石头给自己挖个坑,悄悄地蹲在里边,思考未来的路。

石头就是喝上一缸酒也从不仰天悲歌:“我的命呀!我的命!”

石头把尘世的风雨装进心里。

石头对世界有看法,但始终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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