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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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秦
一
昏迷了28个小时的钱有财慢慢地苏醒了。
“钱大哥，咱们在云台山玩了两三天了。我想给你说说我的事。我是SH贵金属交易所会员单位郑州现货投资有限公司的一个业务员，我们单位做的是贵金属现货交易。说起现货交易，它是国家为了调控解决大宗初级原材料商品能顺畅流通而建立的网上现货商品交易，是以电子商务的形式参与经营大宗初级原材料商品交易，一种新型的金融投资商品，二十一世纪最后的‘免费午餐’。现货交易可比股票交易灵活多啦。比如炒黄金吧，你先买一定量的黄金股份，看行情涨跌，行情涨，牛市，你买多单就赚，买空单就赔；行情跌，熊市，你买空单就赚，买多单就赔。股票只能等牛市才赚钱，熊市要赔钱。现货或涨或跌都能赚钱。只要你能把握市场走势，就会赚大钱。”
“这是风险投资吧，我的脑袋瓜不灵，怕是做不了这个生意。”
“我就是理财师，我们单位还有好多大腕级的金融分析师呢，有从美国、英国、德国、日本回国的金融博士指导，你怕什么？”
“要是都赚钱，那谁赔钱呢？”
“这是一种世界性的对赌游戏，有人赚钱，肯定有人赔钱，谁能把握市场走势，谁就赚钱，谁死脑筋、跟不上形势，谁当然亏钱呢。我们单位就做金融指导，每笔生意收取客户万分之六的手续费，如果当日开仓后不能在当日平仓，客户持仓过夜收取万分之二的隔夜费，也就是仓息。客户赚得多，我们当然得的多啦。”
“让我想想，炒股这一方面我没做过，没经验。”
“你可以先投一手，就是一万元，试一试，一个月内赚不了钱，我赔你两万元。”
“我当然相信你了，你说咋办就咋办。”
“咱们赚了钱，在郑州买一套别墅，你离了那个老婆子，咱俩结婚吧。”
“我老啦，比你大十五岁，你能看上我？”
“大哥眉清目秀，气度不凡，是个干大事的料，小女子能攀上大哥，是我的福气。”
我最爱听这话啦，像喝了蜜一样，心里甜丝丝的。我把陈晶晶搂得更紧了。遐想着几年之后，我和晶晶坐在金碧辉煌的三室两厅的别墅里，顶上柔和的色彩斑斓的吊灯叮铃铃地响着，客厅墙壁上展现出的是著名画家王维的《雪溪图》《江山雪霁图》，唐伯虎的《看泉听风图》《牡丹仕女图》，郑板桥的《兰竹石图》《墨竹图》，往下看，床式沙发、40英寸的壁挂彩电、两台液晶式电脑、木质地板，客厅布局合理，新颖别致，小保姆抱着老夫少妻的“小结晶”刚从卧室里出来……
晚上十二点，我垂头丧气地坐在电脑前，已经盯着“SH贵金属交易中心”的股市曲线看了四个小时。戴国雄博士死活联系不上了，听晶晶说他已经出国了，肯定是被我气走的。自从我违逆戴博士的意见起，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我发现戴博士不那么热心了。戴博士央求我入金100万，我仅仅入金20万。戴博士要求我买50手，我仅仅买了10手。我得了股市恐惧症，那个红色的曲线是我的致命线，像狂风巨浪，一两分钟吞没我几万元、十几万元不在话下。股市的风险不是任何人能左右了的，我怕一次投入太多，亏损太多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返胜的余地了。而戴博士的每一笔，都是大投入，可能震翻我那一叶小舟。我领教得清清楚楚。
“那你就小打小闹吧，我没时间陪你玩了。”
就这小打小闹，第一周我赚了5万，第二周赚了2万，第三周亏了5万，第四周亏了3万，第五周亏了4万，第六周亏了5万，第七周亏了6万，第八周亏了8万。自师从戴博士以来我累计亏损24万元。24万啦，就这样打了水漂，我心痛得像割肉。
我记得昨天晚上，戴博士果断地发出指令：
“钱有财，买多，50手！”
我慢慢吞吞地打入10万元买了多单。红色曲线并没有按照戴博士的意见迅速上涨，而是缓慢地涨一点，跌一点，停一停，再涨一点，跌一点。一个小时后，等我卖出去的时候，我的10手多单眼看出现1.5万元的亏损。戴博士明显失算了。戴博士不是神灵，当然也有失算的时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想到戴博士十分生气，牙齿咬得咯咯响，甚至已经火冒三丈了。
这时，戴博士又发出指令：
“钱有财，买空，50手！”
我再次慢慢吞吞地打入10万元买了空单。红色曲线出现了下跌趋势，不到10分钟，就停了下来，不断地震荡。40分钟后，突然出现大幅上涨。等我卖出去时，已经上涨了20分钟，红线就停在3880点。戴博士又一次失算了。我感觉到戴博士垂头丧气、灰头土脸，怎么能连续出现失误呢？还美国博士？金融专家？ 20分钟让我损失2万。幸亏我没有全听他的话，要是买50手空单，就得亏10万块呢。哎呀，我真不敢想象，这样下去，今天晚上我就得跳楼。听说美国因炒股失败而跳楼的人多得很呢。
凌晨1点50分，戴博士发出又一个指令：
“钱有财，买多，100手！”
戴博士疯了吗？他是不是替我着想？就算他有胜算的把握，我也不敢投入了。这一次，我一分钱也没有打入。我已经对戴博士失去了信心，两个月前豪情满怀的时刻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你就小打小闹吧，我没时间陪你玩了。”
走就走吧，博士，您的指导不对我的胃口，我就不送了。我还想扳回我的损失呢。哎，看那股市红线，它并没有遵从戴博士上涨的旨意，而是跌一段，停一停，涨一段，跌一段，不断地震荡。
半小时后。啊！红线开始下跌！红线迅速下跌！戴博士，去你的吧。哎吆嗨，我卖不出去的10手空单有希望啦，有希望扳回亏损啦。耶！耶！耶!我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我唱起了歌曲《精忠报国》。
凌晨4点之前我卖了出去。我算了算，从我买10手空单开始到现在3个小时20分钟，红线下跌了125点。啊哈，我守株待兔，凭着10万元的空单扳回了今天晚上3.5万元的亏损，还赚回3.25万元。幸亏我没买100手多单，要是听了戴博士的意见，今天晚上我亏上40万，我就只好从十八层楼上跳下去。他妈的，什么美国博士？金融大鳄？尽把我指向地狱里去，他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一个人干，凭着两年来的实战经验，我就不相信我炒不了股。他妈的。
今天晚上，我小心翼翼地从3手、5手做起，4个小时内，我前后买了三次单，两个多单和一个空单。股市完全按照我的旨意涨涨停停，跌跌涨涨，我看准时机先后卖了出去，三个单已经有2万多元的收入了。这时，我估计黄金股市在3084——3094区间震荡后，必将向上突破，涨至3245——3250点左右没问题。我鼓起少有的勇气，仿佛举起一支利剑，看准一条多单，狠下心打入20手。
等待，我的心狂奔地跳着，就像学生查看自己的考试成绩、运动员等待竞赛结果、歌手等待比赛结果一样的焦急。一分钟，两分钟。好！红线向上涨啦！又停了。哎！再涨。啊！迅速飞涨。
黄金股市到3238点我就卖了出去。今天我太幸运了，不到两个小时，20手多单又让我赚回5万元。
我眼前直冒金星，凭着直觉打入今晚最后一次空单，30手！
目前黄金股市在3200——3230之间高位震荡，短线追点不好做，我感觉它必将大跌。
半小时后。啊，红线直向下跌！
再向下跌！
我走进窗前，望着直刺天空的摩天大楼的一角、水洗似的月光和那圆圆的月亮，心情格外舒畅。我仿佛看到自己带领数千百万精兵强将，一往无前，驰骋疆场，杀得敌兵丢盔撂甲，狼狈逃窜；仿佛感觉到，自己正在同世界各地的金融专家们对弈股海，眼看着自己将一个个金融专家杀得大败而归。谁说戴博士是股神，我才是股神！我就是股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30手空单就可以赚回8万元的亏损。如果继续这样的话，不出半年，我完全可以“小打小闹”赚回200万，够在郑州郊区买一套别墅的。
红线再跌！
再跌！
跌至3038点，我立即卖了出去。啊！我赢啦！30手空单让我赢回8万啦！加上前面赢的2万、5万，今晚我扳回15万亏损啦！真是太神奇了，太高兴了。光明就在眼前，幸福就在眼前。我热泪盈眶，胸中豪情万丈，很想驾着宝马在高速公路上兜风，很想抱着陈晶晶回家，在郑州的高档别墅幸福一晚，在郑州的高档酒店海吃海喝庆祝一番。我真是股神！我才是股神！戴博士算个什么鸟，什么美国博士、金融专家、金融大鳄，尽让我做亏本的生意。这两年的实战经验，把我打造成股神啦！我要赚回100万、200万、1000万、1个亿、10个亿，100亿，这些钱都将归入囊中，归入……
二
赵安宁和钱有财住在一个病房里。晚上，赵安宁躺在病床上睡不着，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昏暗的电影大厅内人山人海，众声喧哗。这里没有电影，没有演出，舞台上是来自北京的著名医生刘渊博在绘声绘色地讲话。底下坐着来自全县的老头儿老太婆，有两三百人，大多犯着同样的一种病。
高血压、冠心病、脑梗塞是中老年人的常见病。刘医生说，人到中年以后，许多器官运行发生了小小的毛病，就像机器出现破损、故障一样。许多中老年人都有高血压、高血脂、动脉硬化的症状，在秋冬季或春季，由于不良的生活习惯，嗜烟、酗酒、过度劳累、通宵熬夜等，在情绪激动或过分紧张、精神郁闷、长期压抑的情况下，血管内会形成小小的脂肪栓子或炎性栓子，小血栓在全身血管内游走，到了脑部以后，由于脑动脉硬化、管腔狭窄，血流减慢就形成较大的血栓，阻塞了血液流动，导致脑部缺血，引起脑梗塞，部分病人引起中风或致残，丧失劳动能力，生活不便。现在向大家推荐三种保健食品，主要是起到预防保健作用，清理血栓，延缓血栓的形成。这三种保健食品是深海鱼油、大豆卵磷脂和辅酶Q10。今天免费发给大家，每人三瓶，让大家体验一下。如果谁愿意购买，可以打电话邮购……
这天下午，我兴冲冲地领到一瓶深海鱼油（听讲座的老人太多，最后的老人只发一瓶），回到家就吃了起来。我想介绍给老伴吃。老伴说，我没病，不吃。生命在于运动，你也参加广场舞吧。跳广场舞的全是女人，男人怎么跳？我们队里就有三个老头跳舞，当是锻炼身体，怕什么?我想打太极拳，可没人教啊。
春天的一天上午，空气清新扑鼻，玉兰花的香味远远地飘来了，弥漫在空气中，阳光暖融融的，似老妈妈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大地。我和老伴把孙子送到幼儿园后，一块儿来到公园里，好多人还在晨练，清脆嘹亮的歌声在空中荡漾。突然，儿子赵海涛打来电话，询问我二老身体可好。我说：“好着哩，你不必操心，安心做生意吧。”
“老爸，我想向您借些钱？”
“多少？”
“10万。”
“要那么多钱干吗？”
“我，我做生意赔了，周转不开。”
“你回家来，回家来说。”
我十分生气，挂了手机。为儿子上学、结婚，花光了我多年的积蓄。五年前，儿子要做生意，向我借过10万元。去年，我又借给儿子2万元。可儿子一直没说还钱的事，好像老子是他的印钞机，儿子花老子的钱天经地义。嗯，这次又要借钱……
我看见老头周建林进了街道颈肩腰腿痛按摩室，也跟着走了进去。老周向我打了招呼，爬上去躺在一个按摩床上。我问：“老周，按摩有啥作用？”
“腰部舒服啊，我腰椎增生，没办法，什么药吃了都不管用，有人介绍我到这儿来，我按摩了五次，还有点效果。”
这时，一个盲人按摩师来到老周跟前，给老周背腰部铺了一个白色床单，就用手搓起腰来。
一天下午，我那“黄鼠狼”儿子回到家，嘴上说是看望我二老，给我带来黄金搭档、脑白金，其实我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就说：“今天你不把做生意的事说清楚，就甭想从我这儿借一分钱。”
儿子说，三年前，他在一个相亲网站上认识了一个女人，名叫高娟娟，26岁，单身，渭南市人，他觉得那女人善解人意，和他很投缘。网聊10多天后，那女人说，她是SH贵金属交易所西安现货投资有限公司的业务员，她给我儿子介绍了现货镍的交易规则，央求他投资贵金属生意。后来，他俩相约赴临潼相见。一起逛了华清池、骊山、秦始皇兵马俑。在骊山脚下的森林里，他俩还互诉衷肠、海誓山盟、互定终身呢。唉，谁知道这是个陷阱呢。回家之后，儿子第一次投进去10万元，在高娟娟的指导下，一周就赚了5万元。这令我儿子兴趣大发，他停了西安的建材生意，一心搞现货投资，不断地投资，不断地买单，两年时间，前后投进去38万元，有赚有亏，盈亏相抵后赔进去10万元。后来高娟娟又介绍儿子师承何伟博士，何博士让儿子先后投进去50万元。何博士敢下猛单，第一个晚上让儿子赚回9万元，第二个晚上让儿子赚回5万多元。可是后来就赔了，一周后儿子累计只赚5万多元，第二周赚了1.5万元，第三周亏损3万元，第四周亏损4万元，第五周亏损5万元，第六周亏损6万元，第七周亏损5万元。现在高娟娟也联系不上了，何伟博士神秘地出国了。儿子不想搞现货投资了，又想重操旧业，搞建材生意。
“啊！你，你怎么那么幼稚？怎能把握不住自己，受女人所骗？你跌得太……太深了……”我气得头昏眼花，只觉得身体很重很重，不由自主地向后栽了下去。
三
钱有财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怎么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吊瓶，他记得好像在自己家里，电脑跟前，愉快地炒股呢，今天发大啦，要赚15万元啦，后来感觉自己驾了祥云，飞上了天。可现在他觉得房间的光线太刺眼，又闭上了眼睛。他听到妻子苏淑娟坐在病床前，和邻床上的病人老婆说话。
“唉，我老头子把我害苦了，为他熬了三年中药，有时候他病得起不来，还得接屎倒尿，他那个身躯大，我简直搬不动他。”周建林的老婆何晓凤说。
“我那个儿子不是省油的灯，连个媳妇都守不住，你看，两口子结婚不到五年就离了婚，儿子把孙子给我在家里一放，去西安做生意。我是天天跟着孙子跑，这几年把我的赘肉跑没了。”赵安宁的老伴孙小琴说。
“做女人命苦啊，我那么辛苦地经营百货生意，就是买个菜，也等着买特价菜，就想省下几个钱来。可男人哪知道你的心思，搞生意大手大脚，不把家里赔光就烧高香了。”苏淑娟说着留下泪来，忙用手帕去擦眼。
这时候，苏淑娟转过身来，突然看见钱有财醒了，惊奇地说：“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就好，别把我吓昏了。”
“我没事的，身体好着哩。”钱有财睁大眼睛，安慰妻子说。
他发现这个病房里有三个病人，自己靠门口，是8号病床。紧挨着的9号病床是老头周建林，靠窗户的10号病床是老头赵安宁。他都认识，周建林是退休教师，给自己儿子当过老师。赵安宁是退休干部，曾经在米桥镇当过人大主席。
“有财，你醒了，从昨天进病房就昏迷着，昏迷了一天一夜，大家着急得很哩。”周建林回过头望着钱有财说。
“周老师，你好，我不要紧，摔了一跤，挂几瓶针就回去，你来几天了？”
“四天了。”
钱有财望着靠窗的老头赵安宁问道：
“赵主任，你好。你不要紧吧？”
“没啥，没啥，啥也好着哩。”
这时查房的三位大夫进门了，一一查问了他们的病情。
四
又一个晚上，钱有财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天中午，我照例坐在门口，向外望着耀眼刺目的街道、步履匆匆的行人。百货生意做了二十几年，我轻车熟路，逍遥自在。上了四十岁啦，唉，自己这一生就这点出息，平平稳稳得像小湖里的一潭死水。一会儿，我无意识地走向柜台，打开用来消磨时间的电脑，随意察看虚拟世界的美景。突然，一个抖动的广告引起我的注意，原来是一个清纯的女子，下面是一段话：男士交友请打开此网……我打开了这个网站，是一个相亲网站，必须注册之后才能登录，我虚拟了一个网名：独行侠，男，28岁，独身。进了网站之后发现满眼是漂亮美丽的女孩的图片，走进这个“女儿国”，我有点不能自主。约谁呢？我随意约了一个叫婷婷的女孩，和她闲聊了起来，聊了十多分钟，婷婷问我要不要茶叶，她是福建人，家乡产茶叶，原来是个卖茶叶的女子。无聊，上当啦，我和婷婷拜拜了。后来我又约了一个叫晶晶的女士，看着她的照片，我浑身一颤，啊!她美如天仙，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脸，披肩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胸前，她28岁，离异，独身，是郑州人。我一见钟情，有点想入非非了。我俩聊了一会儿，十分投机。我问郑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晶晶说，郑州好玩的地方很多，市区有河南博物馆、二七纪念塔、郑州国家森林公园、方特梦幻王国、世纪欢乐园、黄河风景区，周边的景区很多，东边洛阳市有龙门石窟、牡丹园、白马寺、白云山、天池山、花果山、黄河小浪底水库，巩义市有裴李岗文化遗址、康百万庄园、杜甫故里、青龙山慈云寺、浮戏山雪花洞，荥阳市有环翠峪、三皇山、桃花峪、刘禹锡公园、李商隐公园，南边登封市有嵩山、少林寺、三皇寨，新郑市有轩辕黄帝故里，北边焦作市有云台山。
陈晶晶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说话很温柔、很和气、很贴心，“哥哥，你真帅！”“哥哥，你真好。”“大哥，我感觉咱俩有缘。”第二天上网，我俩又聊了起来。有这位天仙陪伴，我的日子从此变得五彩缤纷。几天以后，我有点心动，不能自主。十多天后，陈晶晶问我，什么时候来郑州玩一玩，她一定当好导游。我给妻子说我要去西安订货，得四、五天，央求妻子照看好百货商店。我坐上了火车，第二天就到了郑州火车站，陈晶晶果然来接我，和网上的一模一样，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那样美白，那样清纯，就像一个女学生，简直和28岁的年龄差的很远。我问，晶晶，你果真有28岁么？晶晶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连姓名都是原名。独行侠，你得老实汇报你的真实情况。钱有财，43岁，在家乡县城做百货生意。你的名字好啊，将来一定发大财。咱们去哪儿？先去郑州世纪欢乐园、方特梦幻王国，在郑州住一个晚上，然后去嵩山、少林寺、巩义市的康百万庄园，最后去焦作的云台山，怎么样？全听你的，你是导游嘛。
我从河南旅游回到家，给妻子说我要炒股。苏淑娟说，那风险大，不如咱百货生意稳妥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百货生意只能维持日子，眼看儿子快上大学了，我得下功夫赚钱。现在有一个现货投资的生意，比炒股稳妥些，赚钱也快，我想试一试。啥生意都有风险，你先少摊些本钱，学一学本事，要是学不会，干脆撤出得了。老婆大人说得有理，我先拿一万元试水。
这一天晚上八点钟，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给陈晶晶发去了QQ信息：晶晶，亲爱的，按照你的意见，下午我已经和SH贵金属交易所郑州现货投资有限公司签了合同，抵押了10万元。今天晚上开始，我用一万元试水，你得好好教我。
钱哥，你打开SH贵金属交易所平台了吗？请你打开视频通话功能，让我能看到你。好。你打开黄金外汇股市图，看看黄金外汇走势曲线，好好看一看。现在是3325点，你看它在一个小时前，从3308慢慢涨了上去，涨一涨，停一停，又跌了几个点，又向上涨，总的趋势是上涨。但以后会不会涨呢？我分析的理由是，看世界经济走势，美国近几年市场疲软，经济增长乏力。欧洲动荡，增长缓慢。日本经济停滞不前。只有中国、俄罗斯、巴西、印度等国发展较快，但是在世界经济中影响有限。总的说来，世界经济发展趋缓，前景黯淡。美元和世界经济发展趋势成正比例，黄金和美元的走势成反比例。美元走强，黄金下跌；美元下滑，黄金上涨，就是这个道理。因此我估计，总的大势是，黄金将在最近一两个月内不断地上涨，当然涨一涨、跌一跌是有可能的，因为股票被私人操纵着，谁也难以判断这几秒钟是涨是跌。我要求你买1手多单，你可以操作了吗？
我按照陈晶晶的旨意买了1手多单。不到三分钟，黄金外汇股市从3325点开始下跌，跌到3317点。我怕了。
晶晶你看，股市下跌了，怎么办？
别急，大盘股市震荡，短线我们不能追，黄金必将反弹，必将暴涨，再等等。
十几分钟后，黄金外汇股市从3317点下跌到3310点，然后强力反弹，迅速从3310点上涨到3320点。
钱哥，你看，我的判断没错吧。你再买1手多单，我就不信它涨不到3350点。
我立即打入一万元买了多单。我眼睛睁得很大，生怕红色曲线跑到瓜哇国去，跌到地狱里。心脏突突地跳动着，房间里静得出奇，月亮早就挂在窗户上。一个小时后，黄金外汇股市从3320点上涨到3355点时，我及时出手卖了出去。我十分高兴，这两个多单让我收入4100元，比百货生意强多了。
不久，晶晶又发出一个指令：买1手空单！
我又买了一万元的空单。不到半个小时，黄金股市从3355点上涨到3360点，随后开始下跌，直到凌晨3点50分即将收盘时，我将空单从3342点买了出去，1手空单让我收入900元。我高兴地给我的女友发出了这样的QQ信息：亲爱的，谢谢你，熬了一个晚上，让我赚了5000元，我提议赚的钱对半分，失的钱算我交了学费。吻你，祝你睡个好觉，OK!
一天下午，我对妻子说：我做现货交易比百货商店来钱快，第一周我赚了一万八，第二周赚了一万六，第三周赚了一万二，第四周赚了一万一。到现在，投资十万块，一个月赚了五万七。我已经没有精力做百货生意了，要不你雇个人帮你，让我一心一意炒股吧。
也行，不过炒股风险大，你可要小心哦。
五
赵安宁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儿子诉说自己做现货投资的话时时在耳边回响着：
赵哥，贵金属现货投资是零风险，稳赚不亏，我指导的客户都有80%的赢利。你可以通过视频看一看我们西安现货投资有限公司的营业大厅。好，你好好看一看，我们的交易大厅够大气吧，装修得够豪华吧，我们的客户现在有5600多人了。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愿意投资的话，你得先准备10万元的抵押金。不过你交易的话，可以从1万元做起，开始有可能赔本，你要有思想准备，但是一个月之后，我保证你会慢慢地适应这个投资生意，以后就稳赢不亏了。
娟娟，我有建材生意，虽说赚不了多少钱，可是一年下来够我一家子人的生活。炒股是风险投资，我得慎重，万一亏了本，我怎么找女朋友，怎么面对我家老爷子呢？
赵哥，现货投资是二十一世纪最后的“免费午餐”，是一种新型的金融衍生品，在美国、英国、日本等国外很普通，但大受欢迎。中国股市发展20多年了，可现货交易的时间不长，许多人不理解，不认识，这很正常。我希望你考虑考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咱们一块儿发财，怎么样？
娟娟，你是个好心的女孩。咱们在网上认识10多天了，你看咱们能不能在西安见个面？你说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咱们见面后再谈吧。
赵哥，我看周六上午10点，咱们在临潼华清池门前见面，怎么样？到时你打我的手机，告诉我位置就行了。
娟娟，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见不散。
赵海涛从临潼回家后就拿了一张银行卡，和SH贵金属交易所西安现货投资有限公司签订了投资合同，交了10万元抵押金。晚上，他给高娟娟打了电话。按照高娟娟的要求，9点钟他按时坐在电脑机前，听高娟娟给他做金融指导。
赵哥，金属镍最近一直是上涨趋势，已经涨了两个多月，有专家分析说，目前2875点的高位还不是最高目标。但是我的分析认为，有人散布内幕消息，目的是误导投资者。我要求你买3手空单，赌它下跌。
好。亲爱的，就按你说的办。
赵哥，你看我两个小时前的分析咋样？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现在是2745点，先后下跌了130个点，已经是最近三个月下跌幅度最大的态势了，趁现在正在下跌之时，你立即把你的3手空单抛出去，我估计咱们能赚7800元。
亲爱的，我全听你的话。
赵哥，你看现在大盘股市处在弱势震荡之中，估计不久将可能强势反弹。所以你赶快买5手多单，准赢。
好。我买5手多单。
娟娟，亲爱的，咱们已经赢了。你看现在是不是反弹到底了，已经动荡了两个小时了？
赵哥，别急，我看还没有。你看我的分析对不对？在你买了5手多单之时，镍的点位是2740，之后半个小时下跌到2735点，然后强势反弹，半个小时涨到2790点，此后出现动荡，从2790点到现在的2810点先后用了两个小时，这与9点钟2875点差距还很大，我估计今晚还可能继续强势反弹，涨到2850——2860点应该没问题。所以你再等等，如果反弹，你在2840点左右立即抛出多单。如果没有反弹，你在3点30分到40分这段时间，不管红线如何走势，你必须把多单抛出去。
娟娟，亲爱的，按照你的意见，你看现在是3点20分，目前镍的点位是2840，正在大幅上涨，我准备抛出去。
赵哥，好，你卖吧。咱们做现货投资要有理性思维，要把握最佳的卖出时间，就是现在！如果等上涨完毕，你的多单肯定卖不出去，涨到高位必将下跌，你赚的钱不一定比现在好。
娟娟，亲爱的，谢谢你的指导。今天晚上咱们买了两个单，一个3手空单赚了七千八，一个5手多单赚了一万一，共赚了一万八千八。我多么想抱抱你。有你的指导，建材生意我不想做了。
六
钱有财睡醒了。他想起医生的嘱咐：他得了脑梗塞，头不能动，更不能下床， 要静卧休息。苏淑娟给他接了一次尿，用热毛巾擦了擦脸，他的头不痛了，脑子清醒了许多。
赵安宁和周建林都醒了过来，两个老人一块儿去了一趟厕所，洗了脸。两个老婆子结伴打饭去了。两个老人聊了起来。
“中医按摩确实有效果。我按摩了半年，觉得自己好了，这半年就没去医院，也没吃药。唉，人老了，笨得很，几天前，下午下楼时踩错了楼梯，跌了一跤，就犯了病。”周建林说。
“我吃那个保健品深海鱼油，吃了两年啦，今年感觉自己轻松多了。这几年我却被一个上访户给缠上了，把我气得得了这病。”赵安宁说，“这个上访户叫吕周绪，是米桥村人。他说早在二十年前就认识我，我倒没有印象。我那时下村常和老百姓聊天的，老百姓亲切地叫我赵主任，谁家有个矛盾，哪里有个难缠事，镇长就叫我上火线去。我记不住老百姓的名字，这个吕周绪倒记住了我。五年前他去县政府上访，写了个上访信，拿来叫我看。他要告的是米桥村的村长，叫米润杰，我不认识，可能是个年轻人。他说村长处事不公，那些盖着楼房、买了轿车的人都吃上了低保，当了困难户，有国家补助。他吕周绪七十多了，身体有病，在家要种两亩地，三个儿子都成家了，却不管自己。他要当困难户，吃低保，可米润杰不同意，所以他就告村长，告村长徇私枉法，把低保指标给了关系户，而不给真正的困难户。我说，县政府能管这些芝麻小事吗？你找镇政府吧。他说，镇政府和村委会穿着一条裤子，说着一样的话，能听我的吗？我说，现在的干部作风得整一整，你告吧，我支持你。吕周绪拿着上访信找到县政府办公室，政府办介绍到县信访局。县信访局干部亲切地接待了他，让他等两个月再来。吕周绪第二次去信访局催问，回来高兴地给我说，有眉目了，县上领导把上访信批示给镇政府，要镇政府尽快处理上报结果，让他在家里等着。可是等了一个多月，不见上级来人问自己，吕周绪又偷偷跑到县信访局去催问。县信访局干部拿出镇政府的处理结果，说你吕周绪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有经济能力，你够不着贫困户。吕周绪气愤地说，我有三个儿子，可三个儿子都不管我，我种地种不动了，要自己出钱雇人雇车去种，我没有钱，咋不是贫困户？信访局干部说，那你告你的儿子吧，是你儿子不管你，不是村上不管你。吕周绪说，那张军旗四十多岁，家里盖了楼房，咋是贫困户？刘维林年纪轻轻的，开着轿车到处跑出租，咋是贫困户？信访局干部说，村上说啦，这两户人家里有病人，都有医院住院证明，因病致贫就是贫困户，你说你有病，住院了吗？证明在哪儿？你是年龄大了，儿子不管你，去给你儿子说吧。吕周绪第三次来找我，说了上述情况。我拿出500元给他，他不要。我说，像你的情况，全村多的是，村上没法让你们吃低保，这样会惯坏了年轻人，都不管老子，那成什么社会？你先给三个儿子说，养儿防老、孝敬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不管老子，孙子就不管你们，人都有老的时候，像咱村的缺德儿女，都不管老子，那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社会，村长说啦，凡是有儿子的，儿子有经济能力的，都不能评贫困户、吃低保。吕周绪回去了，隔了三个月又来找我，把我烦死了。他说，他照我的话说了，儿子还是不管他，他要上法院告儿子，写了诉状让我看。我拿出500元，硬塞到他的兜里。我说，依我在乡镇工作三十年的经验，最好不要走这条路，你告了儿子，儿子就成了你的仇敌，以后咋相处？你现在一个人能自理，先自个儿解决问题，你不愿种地，让儿子去种，你不愿做饭了，上儿子家吃饭去，他们能不给你饭吃，你有了病，他们能不管你吗？如果你有病了，儿子不管你，你给我打电话，好吗？吕周绪听了我的话，不告了，回去了。隔了一年多，他果真打电话来，说他在县医院住院，三个儿子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愿交住院费，让我给他的儿子们说说。你说，这个社会咋成了这个样子？咱们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成人，老子进了医院，儿子咋不管呢？我有啥能力让吕周绪的三个儿子都孝敬他？我在乡镇工作了一辈子，解决了过去成千上万的农村难缠事，面对现在社会的新情况，我倒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能耐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赵主任了。我拿着5000元，去医院看望了吕周绪，给他交了住院费。吕周绪出院后，背了一袋子苹果来县城看望我。他给我说，他真的要上法院告儿子，我再三阻挡，没有拦住他。听说他把三个儿子告上了法庭，官司打赢了，可儿子们个个不愿见他，他真的成了孤寡老人了。每隔一两个月，吕周绪会上我这儿叙叙旧，解解烦心事。最近有一次他给我说，他评上了贫困户，吃上了低保。可我的心里，最烦见这个人。他的心里，最爱见的，就是我了。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