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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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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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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栲儿(赶海系列之六)


在广阔的滩涂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Y”型的作业工具,这就是“栲儿”。底座“1”是栲儿笼,栲儿笼是圆柱形的长笼子,由竹篾密集编织而成,长约1.5米左右,中间略鼓,直径一尺左右,底部用盖子封住,这个盖子是活动的;口部则是一个圆锥形的倒须,这个倒须的作用就是告诉一切进到笼子里的鱼儿蟹儿和虾儿:进去了了你就乖乖呆着,别再妄想出去了。“栲儿笼”必须至少有一半浸在水里,一般用7根竹棒固定住,左右各3根,底部一根。口部两端则密集插着两排细竹子(沙村人俗称“棒劳斯”)编成的篱笆,高一米左右,长约10米,成“V”字型展开。“V”字顶部两两相接,十几个、几十个栲儿成一字型在滩涂上整齐排开。栲儿口面对堤塘,背对大海。涨潮时,鱼儿会兴奋地游在潮头,越过栲儿;而落潮时,鱼儿则会伏下身子,正好被篱笆拦住,乖乖地游进了进去容易出去难的栲儿笼。这时,“张栲儿”的人便会骑着泥马,依次解开“栲儿笼”,打开后盖子,将里面的海鲜倒入放在泥马上的大鱼篓里,再重新固定好“栲儿笼”。

“张栲儿”是滩涂的一项专门作业。泥马则是从事“张栲儿”作业的特有滩涂行走工具,系一种长方形独木舟,两米多长,三分之一处设握手,使用时一腿跪在舟上,双手紧握握手,另一只腿使劲在涂泥上踩过去,推动泥马向前快速滑行。这是一门技术活,需要有很好的平衡感,还需要常年使用,才能达到驾轻就熟。新手上阵,往往是一踩就侧翻。想当年,就有几个同学看到人家在滩涂上潇洒自如地使用泥马,便也想一试身手,结果个个摔成“泥人”,“泥人”骑泥马,倒也般配。

从栲儿里捉到的海鲜,我们称之为“栲儿配”。现在永强许多农贸市场外围的一些临时摊贩还经常有卖“栲儿配”,如果确定是“栲儿配”,那绝对是正宗的野生货。

张栲儿的满载而归时,我们的摸栲儿作业正式登场。

摸栲儿不是去掏栲儿笼,而是在栲儿脚和篱笆脚处用手和步踏配合去抓小海鲜。张栲儿的人一般是不会阻止其他人去摸栲儿的。但有三个原则:一是你不能在倒栲儿之前去摸栲儿;二是不能到栲儿笼里面摸东西;三是不能破坏设施,想累了把栲儿笼当椅子坐一下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摸栲儿需要两人配合,分立在栲儿笼两侧,将步踏放在栲儿笼底部,然后从最底部一根竹柱开始,双手半抬,在水中慢慢合拢,待到接触时,使劲向下一按,便会有东西给你摁住,一般是塘撞鱼,偶尔也有花篮给你逮个正着。万一逃掉了,没关系,向底部逃窜有步踏守着,向上部逃窜,我们下一步就来了。提起步踏,先收获里面的战利品,然后将步踏放在第一对竹柱后面,继续摸过去。摸完了栲儿脚,便继续摸篱笆脚,摸完了一只,便按顺序一路摸过去。

栲儿处是小海鲜聚集的地方,不但张栲儿的能满载而归,我们也是收获颇丰,塘撞鱼、花篮、鲻鱼生、花盘、蝤蛑都能抓到。尤其是花篮,因为是用手抓到的,所以这种成就感完全不同,一手握着花篮头部,忍不住要炫耀一会才俯下身子继续下面的作业。惊喜也是不断的,我摸栲儿最大的一次收获则是抓到了一只特大蝤蛑。当时我和我二哥一起,刚摸到栲儿脚时,忽然一只大蝤蛑掠出水面。好大的蝤蛑,直觉一股冷汗直冒出来,我的乖乖,要是给它的大鳌钳到,那我的手指?想归想,做归做,赶紧拿起步踏,把蝤蛑绰到步踏里,这才发现,蝤蛑的两只大鳌连带3只小脚都已断掉,断肢处刚刚生出新肢,这种刚刚生出新肢的蝤蛑都是很壮实的。回家一称,足足一斤四。

摸栲儿有惊喜,但是也有风险。栲儿不能长期在一个地方,需要经常更换点位。由于竹柱、篱笆长期在淤泥里,早早腐烂,所以在拔的时候便会有许多断裂在淤泥里,我们称之为“破栲”,不小心踩上去,轻者还好,重者便会在脚板处深深地划出一道伤口。好在当时海水没有污染,海水又含有大量盐分,是天然的杀菌药,虽然很痛苦,但也不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我虽然没有遇到如此严重的事,但却亲眼看到一个张栲儿的在踩泥马时一脚踩在“破栲”上,只听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脚板处给“破栲”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篱笆上还生长着大量的寄生贝壳,这些贝壳死后便成了锋利的刀片,双手给划破是经常性的事情。还有那些刚出道的小蝤蛑,我们称之为“蝤蛑丁”,有事没事就爱躲在篱笆处,感觉到你手摸过去,就冷不防咬你一下。沙村人有俗语,叫“江蟹咬到骨,蝤蛑咬到肉”,蝤蛑虽然咬合力不如江蟹,但咬到了都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这些“蝤蛑丁”,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特爱咬人。聪明机智点的,一咬住手指头便马上摔断大鳌逃之夭夭,只留下大鳌死死地钳在手指上,没办法,只好用嘴巴把大鳌钳咬碎,再轻轻地在伤口处吸吮几下。遇到那些反应迟钝、认一个死理、咬住手指就是不放也不断肢逃生的,先忍住痛,将步踏放在水里,再将手指放到步踏中,蝤蛑丁一见水,以为可以逃生了,便松开钳子,也就成了补偿品了。就这样,一个暑假下去,两手是伤痕累累,伤疤遍布。

但战果也是丰硕的。回家时,其他小海鲜是一锅脍,而这些蝤蛑丁,由于数量多,且个个肥壮,就享受了单独红烧待遇。那味道,真是没得说,只可惜当时没有酒,也没有喝过酒。不然,也学学大诗人李白: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快哉,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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