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扥丁炮”和“红里白”（童年的游戏之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每个人的童年都有说不尽的游戏，我也不例外。在我的童年游戏中尽管有许多让人难以忘怀的游戏，但排在童年游戏排行榜首位的永远是“扥丁炮”和“红里白”。

“扥丁炮”是童年时流行于我老家的一个简单易学的猜拳游戏。别看猜拳游戏简单，但这个游戏历史悠久，渊源很深。

根据明·谢肇淛所撰的《五杂组》一书，猜拳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汉朝的手势令。明李日华《六研斋笔记》载云：“俗饮，以手指屈伸相搏，谓之豁拳，又名豁指头。”因此手势令事实上就是“酒令”的一种，而且在汉代，每个指头都已经有了明确的指代。谢肇淛《五杂俎·人部二》就记载：“后汉诸将相宴集，为手势令，其法以手掌为虎膺，指节为松根，大指为蹲鸱，食指为钩戟，中指为玉柱，无名指为潜虬，小指为奇兵，腕为三洛，五指为奇峯。但不知其用法云何。”故《全唐诗》有诗云： “亚其虎膺，曲其松根。以蹲鸱间虎膺之下，以钩戟差玉柱之旁。潜虬阔玉柱三分，奇兵阔潜虬一寸。死其三洛，生其五峰。” 而擅长描写市井勾栏的明清小说对此记载更多。《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写道：贾宝玉过生日，袭人等丫鬟“兜拢（温州话，类似于今天的集资）吃”，集体给宝二爷过生日，“彼此有了三分酒，便猜拳赢唱小曲儿。”《水浒传》写道：“猜拳豁指头，大碗价吃酒。”说明啥？说明了梁山好汉虽然整天嚷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靠的就是“猜拳豁指头”助酒兴。清朝人赵翼更直白：“老拳轰拇阵，谜语斗阄戏”。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源于汉代的手势令历经风风雨雨，浮浮沉沉，辗转达官贵人、小姐夫人、士子耕夫、戍卒征夫、老翁少年、三教九流，渐渐演变成今天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流行游戏“石头剪刀布”，成了喝酒助兴的实用游戏。

如果把“石头剪刀布”比作普通话，那么“扥丁炮”就是永嘉场方言的手势令。但“扥丁炮”和“石头剪刀布”又略有不同。主要是手势叫法不同， “石头剪刀布”就不说了。“扥丁炮”中，握拳的手势叫“井”，因此，这个拳不能像“石头”那样紧紧握住，而要松开成“井”状；手掌张开则代表“井盖子”，正好把井盖住；“剪刀”这个手势就完全不同了，“扥丁炮”只出一个食指头，不像“剪刀”出食、中双指，形如剪刀，这个手势叫“铼钻”。“錸钻”是一种在木竹材料商转孔的老式工具，而过去的井盖子都是木制的，“錸钻”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井盖子”的克星了。就因为这个差别，小时候玩惯了“扥丁炮”的我在酒桌上玩 “石头剪刀布”吃亏不小，一旦出剪刀，老是嘴里念着“剪刀”，手里却只出一个食指，以致经常被罚酒。其次就是“手势令”不同了，“石头剪刀布”的手势令就是“石头剪刀布”，“扥丁炮”的手势令自然就是“扥丁炮”了。

你也不要说永嘉场人闹“独立”，自己搞一套。其实各地都有自己方言的“石头剪刀布”。比如北京人就叫 “猜-丁-壳!”，啥意思？俺不懂；邯郸人做事认真，坚忍不拔，叫“ 猜（Cei）-到 -底！”；唐山人比较乐观，大地震了也照唱：“嘿－喽－喽！” “嘿－喽－喽！”；西北地区经济稍嫌落后，所以还是想到吃的比较多，兰州人张口就是“猜（Cai）－包－吃（Chi）！”，而西安人闭口就是“猜（Cai）－咚－吃（Chi）！”；天津人则老是炫耀他们的“狗不理”，抬头就是“砸－剪子－包！”。

如果说，百米大战是竞技场之王，那么“扥丁炮”就是游戏之王。小时候的“扥丁炮”不仅仅用来猜拳行酒令，更因为简单方便，就成了我们随时随地都可玩耍的游戏。放学路上，课间休息，茶余饭后，聊天之际，兴之所至，随时随地就可来一个“扥丁炮”。更主要的是童年的许多游戏，如果缺少了“扥丁炮”，几乎难以开展。因为很多游戏都是需要确定“角色”和“任务”。而这个“角色”和“任务”往往需要抓阄形式来确定。怎么办？简单，来个“扥丁炮”。

当然，有时候参加游戏的人太多，单单一个“扥丁炮”经常难以单独解决问题。因此，必须给“扥丁炮”配一个搭档。这个“搭档”就是“红里白”。

“红里白”“红里白”，就是翻转手背手心的游戏，手背为“红”，手心为 “白”，适合解决人多时候的“抓阄”问题，尤其擅长于解决游戏中的分组问题。但它也有一个缺陷，就是必须是三人以上的游戏，剩下最后两个人就得靠“扥丁炮”解决了。比如玩解放军和敌军的游戏，哪一半人演解放军哪一半人演敌军是个关键。这时候就需要“红里白”和“扥丁炮”的密切配合，先围成一圈，齐声吆喝“红里白”“红里白”，待到出“红”和出“白”人数相当时，把两半人马按“红”和“白”分开，然后“红”“白”各出一代表，来个“扥丁炮”，谁赢谁当解放军。又如“埋寻”（即捉迷藏），当只剩下最后两个人时，便也是用“扥丁炮”，输的人自然要担负起“寻”的角色了。小孩子都有小孩子的脾气，不公平，很可能会使游戏泡汤，搞得大家都兴趣全无，只好“散伙”。因此“扥丁炮”“红里白”是游戏的基础，游戏的开端，说他是游戏之王当之无愧。

更何况，还要写一系列的童年游戏文章，不把“扥丁炮”和“红里白”写清楚，那后面的文章写起来就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