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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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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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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打地铺

当代诗人陈永正先生曾有诗云:“十把禾秆打地铺,上蒸下湿亦安居。番薯堆我床角落,夜听鼠子来齧渠。”每读至此,都不由人深深怀念童年的往事。只不过陈永正先生的打地铺写出的是一番生活的艰辛和乐观的态度,而我的童年打地铺生活更多的则是体现童年的乐趣,还有那慈祥善良、和蔼可亲的外婆。

外婆有3个儿子5个女儿,每当外婆家有大喜事,舅舅搝亲(娶亲的意思)或者阿姨出嫁,哗啦啦就会过来一大批亲朋好友。旧时农村风俗,像结婚这种大喜事,一办就得好几天,因此,晚上住宿就是个大问题。那时的农村又没有旅馆,尽管外婆家的几张床本着“大床让客”的宗旨让给客人睡觉,但也因客人太多,僧多粥少,难济于事。尤其是这么多的外甥孙,个个都是占位子的料,总得安排一个睡觉休息的地方。外婆大手一挥,一锤定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小字辈欢呼雀跃的英明决定:“通通打地铺!”要是放到现在,肯定是齐声呐喊一声“耶--,哇塞!”

打地铺是比较斯文的说法。说彻底点,就是睡地上。一楼的地上自然是不适合的。一则地上湿气冷气太重,对身体有害;二则婚庆期间,人来人往,妨人碍己,也不太雅观。外婆早已胸有成竹,就到二楼稻草间打通铺。

古时的农村使用的是柴灶,主要以稻草为燃料,因此,必须在家里储存大量的稻草。按照旧时风俗,厨房一般建在东间房的后间,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把到厨房烧饭做菜称呼为“下厨房”。考虑到防火安全,稻草储藏间则要选在远离厨房间的西间房。外婆家也是如此,就在西边二层的楼阁上,面积很大,有三四间房子那么宽,两侧堆满干燥的稻杆,中间是一条通道,通道尽处是一扇小窗,这也是整个稻草间唯一的一个采光点。稻草间的楼梯是一张活动、可随时搬动的竹梯子。外婆就抱着一捆草席,沿着竹梯子爬到二楼,先用稻杆在通道上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当底垫,软软的,厚厚的,富有弹性。然后一二三四五并排摊上草席,一张简易的大通铺就铺成了。

当天的喜事暂告一段落,意犹未尽的小外甥孙们才被外婆驱赶着到稻草间睡觉。带着火苗的煤油灯自然不能端到稻草间下,更不能毫无顾忌地端到二楼。借助稻草间那唯一一扇小窗子带来的一丝亮光,我们就像小猴子一样沿着竹梯子“蹭蹭蹭”而上,迅速脱掉鞋子,便一头扑倒在奇大的床铺上。或借助草床的弹性身体平躺着上下晃动,或身体一曲双腿一蹬猛地起跳,或聚拢身子乘势翻几个跟斗,或两两相对练起了擂跤,或一个人趴在地上,其他人便一哄而上,纷纷趴了上去,直到最下面的被压的哇哇直叫才肯做休;或干脆钻到被子里,放着其他的被子视而不见,却为了一条被子你拉我扯、抛头露脚、争来争去,嬉笑个不停。

个人的表演节目告一段落,集体游戏才姗姗登场。瞎灯黑火,又是稻草满间,玩一下埋寻,来一场捉迷藏游戏自然是首选。靠着窗边那一丝亮光,先来几下“红里白”和“扥丁炮”,选出一个“寻找者”,然后胜利者就嘻嘻哈哈地一头钻进两边的稻草堆里,喧闹的稻草间顿时一片寂静。两边的稻草堆是理想的藏匿地点,躲在干燥的稻草堆里,既隐蔽又温暖,只留下寻找的人,耷拉着脑袋苦着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依次爬上高高叠着的稻草堆里,一捆一捆地翻着稻草寻找起来,弄得整个稻草间一片狼藉。但放心,有外婆在,谁也不敢借题发挥,批评大家把一个好好的稻草间搞得“遍地鸡毛”。

“睡觉喽,睡觉喽”。估计是二楼的动作有点大,外婆才不得不过来紧急叫停。大家纷纷抢占有利地形,动作稍慢的,只能躺外侧了。被子有点薄,于是大家纷纷搬来稻杆铺在上面,放在两侧。远看去,就是一层稻草,仔细一看才发现还露着诸多的小脑袋。当然,人虽躺下,心未静下。小舅舅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因此被英明慈祥的外婆指派过来担当“孩子头”。小舅舅的职责不但要陪我们玩,此时此刻,还得再给大家讲几个故事。估计这对小舅舅来说,是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因此,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就来了一段战争场面,情结虽然简单,好在小舅舅口才尚佳,且我们对故事的要求不高,只要是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战斗片,只要是解放军必胜敌人必输就行,所以尽管小舅舅翻来覆去就那么一段,大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至于故事题目吗?按小舅舅的说法就叫“空白战斗片,听了没意见。”

就在小舅舅絮絮叨叨地讲着故事之际,浓浓睡意已是阵阵袭来,但阵阵饿意也是紧随而至。手中揣着酒桌上分过来的乌焦糖,就是不敢送进嘴巴。因为大人经常告诫,晚上睡觉前千万不要吃东西,尤其是在稻草间打地铺时。因为晚上吃东西尤其是吃甜食,容易招惹老鼠。握着乌焦糖,听着稻草里、房梁上时不时传来的老鼠活动声,真的是举棋不定,夜不能寐。终于,乌焦糖的糖香诱惑战胜了恐惧和害怕,迅速地剥掉包装纸,将乌焦糖一口塞进去,然后一头钻进被子,蒙着头,允吸着甜甜的乌焦糖美美地进入梦乡。

 朦朦胧胧中,依稀感觉外婆从我们身边逐个跨过,为我们盖好被子,还把稻杆轻轻地铺在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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