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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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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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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乘凉

天热了,热得不得不开起了空调。凉丝丝的空调下虽然惬意,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童年时代,想起了童年时代的乘凉日子,想起了那一阵阵舒爽的自然风。

童年时代的我住在今海滨街道沙村,那时我家有4间老房子,因此,门前的道坦也很宽敞,道坦的表面是一层薄薄的水泥。开阔、通风、地面平坦干净,这在那时的农村,已经是最好的乘凉场所了。

西边的太阳一落山,我们就开始筹备今晚的乘凉工作。抱来几帖晒干的稻草,在道坦上风的位置点燃,随着火势增大,几股浓烟迅速弥漫在道坦上面。那时的农村生长着大量的蚊蝇,农村人习惯称呼为蚊虫丝蝇。蚊虫丝蝇虽然不会叮咬人、吸人血,但却在空中到处乱舞,时不时地就撞进嘴巴,黏住眼睛,还经常不打招呼就飞进饭菜碗里,非常讨厌。蚊子就不用多介绍了。先燃几把稻草,滚滚的浓烟有驱蚊的作用。

经过一天暴晒的水泥道坦还是热乎乎地,站在道坦上还有站在蒸笼上蒸烤的感觉,拿老人的话,这叫太阳佛火,热头气还很猛。端来一大盆刚刚打上来的清水,用手掠着挥洒在道坦上。滚烫的地面顿时发出“丝丝丝”的声音,泼洒在地面的清水顷刻无影无踪。

待到地面的清水消失速度减慢,便依次搬出凳子和椅子。凳子有长凳、矮凳,还有一张琴凳。两条长凳是必须的,这是放竹床用的。琴凳在古时主要用于放置乐器琴的,琴凳也因此得名。琴凳长度和吃饭桌上的长凳子差不多,关键是宽度,琴凳约有一尺多宽。琴凳很少见,全村也就我家有一张,可惜小时候不懂,几次搬家,这张宝贵的琴凳也不知所踪了。铺好竹床,再在上风位置点上几盘蚊香,今晚的乘凉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乘凉从晚餐开始。宽阔的琴凳充当临时的饭桌。菜肴很丰饶,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的东西,而且还是现捉现烧,现摘现炒。那时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屋子旁边都有一个“一米菜园”,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的“一米菜园”种上几株天络瓜(丝瓜),7、8两个月可以说是天天不中断,每天都有新鲜的天络瓜。红烧鱼杂,是塘撞鱼、倒爬虾、虾蛄、跳鱼等诸多滩涂小海鲜的大杂烩;蝤蛑丁由于数量多,就单独享受了红烧待遇。蝤蛑丁虽然个小,但膏腴肥满,只可惜那个年代啤酒还没流传到农村,不然一口蝤蛑丁一口冰啤酒,再来几句大诗人李白的《月下独酌》:“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那今晚的纳凉就更富情调了。

晚饭后照例是玩游戏的时间。我们的主要游戏有捉迷藏和“喊木头”。皓月当空的夜晚,我们就玩“喊木头”游戏。规矩很简单,一个人追,大家逃,看看躲不过了,赶紧喊一下“木头”,就站在原地不动,需要别人过来救他,当大家都被追得喊了木头,游戏告一段落,需要确定下一个负责“追”的人,当然,你来不及喊“木头”给人逮个正着,那恭喜你,下一个负责“追”的人就是你了。而繁星密布的夜晚由于比较黑暗,则正适合玩捉迷藏游戏。

竹床也开始派上大用场。竹床几乎是那个时代农村家庭的标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张竹床。一张竹床刚好容纳两个人躺下,其他人也只好坐在椅子和凳子上。享受这个待遇的一个是爷爷,一个就是我。

东风徐来,凉风习习,躺在竹床上,说不尽的舒爽惬意。爷爷将手中的蒲扇放在胸前,开始了今晚的话闸子。爷爷解放前曾当过村支书,口才绝佳,早年东奔西走,可谓见多识广,再加上看过大量古书,因此讲起故事来是绘声绘色,一套一套。尤其是讲到两军交战,一声“呔,来将通名”,更是活灵活现。在我的记忆中,爷爷尤其擅长讲隋唐故事,青龙白虎三世恩仇,薛仁贵薛丁山父子恩怨;罗成的回马枪,秦琼的撒手锏;秦怀玉杀四门,罗通应誓言;樊梨花撒豆成兵等等,常常让我们听得入迷。躺在竹床上听爷爷讲故事永远是乘凉的主要内容。

而当繁星密布之际,爷爷的故事便和星星的传说融合在一起。先是一段精彩的“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然后就是一堂生动的天文知识普及课。在爷爷的指点下,我们认识了银河,在它的两侧,一个是牵牛星,三颗亮星一字摆开,仿佛牛郎挑着担子,担子里坐着他和织女的两个儿子,因此牵牛星又叫“扁担星”;在另一侧,则是梭子一样的织女星,正对着牵牛星,仿佛在凝望,仿佛在哭喊。西边的天空则是北斗七星的世界,当然,还有一颗明亮的北极星。

正当我们听得入迷、看得入神之际,妈妈们的宵夜也端了上来。宵夜的品种很多,有甜瓜,有西瓜,有绿豆汤,有金瓜。那时的永嘉场下路,几乎村村都种植甜瓜,我家虽然没有,但外婆家却种植了大量的甜瓜。永嘉场下路的荡园极其适合种植甜瓜,外婆家种出来的甜瓜个个白中透黄,又甜又脆,至今想来,还让人直流口水。西瓜则是夏天唯一奢侈一下的水果。西瓜来自五溪沙,一个紧靠东海的地方,这里种植的西瓜个大、瓤红、籽黑、口感好,老嫩适中,甜甜的瓜瓤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咸味,上世纪50年代就已享誉温州。每年五溪沙西瓜面市的时候,总要买上几个解解馋。绿豆汤是解暑的好东西,自然少不了。南瓜我们习惯称呼为金瓜,是一种“脾气”有点古怪的瓜果。据说金瓜果实不能在地上生长,生长在地上的金瓜只能当猪食。金瓜需要搭建支架,温州话叫“排”,但金瓜偏偏都是傻大个,又大又重,我曾见过最大的一个金瓜,有100多斤,一个大箩筐刚好装一个。老人们经常告诫,吃金瓜后不能晒太阳,否则很容易中暑,因此,我们都选择晚上吃金瓜。葡萄则是比较高档的水果了,那时的农村可没有大量引种葡萄,尽管这种本地产的葡萄很酸,但能偶尔吃到葡萄就很不错了,所以,我们也就不做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傻事了。宵夜也不是每家都有这么多品种。那时的农村,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尤其是夜晚乘凉,更是经常聚到了一块。只要我家有好吃的,绝对不会忘了正在附近乘凉的邻居,你家绿豆汤,我家有西瓜,他家拿甜瓜,你来我往,互通有无,其乐融融。

该休憩一下了。看着满天的星星,回想着爷爷的精彩故事,嘴里回味着各种宵夜的美味。风儿起处,墙边的天络瓜排不时地传来“沙沙沙”“沙沙沙”叶子摩擦声,偶尔还有萤火虫的杰作,时不时地在黑暗的“排”下闪烁出一丝丝亮光。迷迷糊糊中,家里的有线广播开始播放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天气预报。赶紧集中注意力仔仔细细地把明天的天气情况听了个明明白白。广播里已传来了结束音乐阿炳的《二泉映月》,今晚的广播到此结束,我们的乘凉也要到此结束。明天,还要赶海捉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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