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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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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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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除夕初来电

电,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一代人来说,具有非凡的意义。因为我们都是从无电到有电的一代。

“来电喽,来电喽,”村里的高音喇叭传出了生产大队大队长宏亮的声音,宏亮的声音中带着喜悦的笑声。他欣喜地告诉全生产大队的人,农历春节到了,从年三十到初二,将有三天过上有电的生活。

对于年幼的我们来说,一直习惯于在煤油灯、蜡烛下生活,实在不懂这三天有电的日子对于我们有什么重大意义。在我们的心目中,那一盏套着灯罩的煤油灯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明亮的灯,不管风吹雨打,只要一灯在手,周围的世界就会一片光亮。即使是那没有灯罩的简陋煤油灯、还有那“成灰泪始干”的蜡烛,只要不置于风口之下,也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但这一切认知,很快就被颠覆的一干二净。

供电时间共有三天,但说是三天,其实除夕来电的时候,已是万家煤油灯火了。父亲像变魔术般的一拉一条长长的尼龙线,顿时,一道刺眼的亮光直冲过来,刺激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明亮的灯光照亮了通透的房间。那时候的老家,共有4间房子,4间房子都是木结构,很少有间隔,因此前后左右,几乎都是亮亮堂堂。父亲告诉我,这是电灯,那是电线,高高地贴在栋柱上、外表圆圆的、扁扁的、黑黑的则是开关,这长长的、像尾巴一样挂下来的尼龙线则是开关线,开灯关灯只要轻轻一拉,听到“喯”一声即为开灯,再“喯”即为关灯;父亲还告诉我,这个电灯泡是40瓦的,下次来电的时候,再去买一个100瓦的,那就更亮了。

对我来说100瓦也好,40瓦也罢,对于其中的差别实在没有什么概念。我只觉得,这小小的40瓦电灯泡,已经是世界上最亮堂的电灯泡了。盯着明亮的电灯,兴奋地有样学样,轻轻地拉了几下开关后,便提议今晚全家的守岁就在电灯下进行。得到爸妈允可后,赶忙迫不及待地搬来凳子,在电灯下摆成一圈。几家还未装上电灯的邻居也一起过来蹭个“光”度。大家坐在凳子上,手中一杯清茶,旁边则是几样守岁的美食,围在一起兴奋地唠嗑起来。我的童年好伙伴--小狗赛虎也异常亢奋地跑来跑去,就连老鼠也想一起凑个热闹。不懂世事凶险的小老鼠以为没猫就可高枕无忧,就可大摇大摆,却不知受到灯光影响的赛虎产生了“管闲事”的念头。只见赛虎猛地一个虎扑,就一把摁住一只小老鼠,并欢快地摇起了尾巴。我也轻轻地拍拍赛虎的小脑壳,以示奖励。受到鼓励的小赛虎更加兴奋起来,不时的跑跑、停停、看看,看其架势,大有不捕捉到几只老鼠誓不罢休之势。从此后忽然发现,我家的老鼠少了,在地上经常出现死老鼠,当然都是小老鼠。估计爱管闲事的赛虎也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兼职,捉捉小老鼠还可,大老鼠就免了罢。

乘着大人忙活之际,我也开始干起自己的私活--拆鞭炮。放炮仗(念“样”声)是旧时过年重要风俗,我们习惯称呼为“打炮仗”。温州旧俗,过年时需要放大炮仗,除夕晚上放三个,这叫“关门炮”,放了“关门炮”,就安安心心在家守岁,不能再出门闲逛;大年初一开门,先放三个大炮仗,叫做“开门炮”,送旧迎新,寓意开门大吉。在放大炮仗的同时,还要放一串鞭炮,我们都叫“百子炮”,“百子炮”后,碎红满地,又称“满堂红”。百子炮由诸多小炮仗组成。虽然百子炮一响,“劈里啪啦咚,劈里啪啦咚”,端的是热闹非凡,但热闹眨眼即过,实在不过瘾。因此每次放百子炮之前我总是想方设法抠下几个“炮仗儿”,等到天亮之际拿着一根香,一个一个慢慢地放。在煤油灯或者蜡烛下,爸妈是决不允许摆开“百子炮”拆下炮仗儿的。我也不敢,这活实在太危险。但电来了,电灯高高悬挂着,又高又明亮,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干起了拆百子炮的私活。足足忙活了几小时,上衣两口袋、裤子两口袋,足足塞满了4口袋的炮仗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罢工收摊。有电就是好,大年初一的早上,就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燃放炮仗儿了。

亮堂的灯光下,母亲还给我换上了她亲手改制的新衣服。说是新衣服,其实是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哥哥姐姐穿不下去后,母亲巧手裁制,就成了我的新衣服。父亲则把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郑重其事地放到了上衣口袋里。

有了明亮的电灯,有了新衣服,有了压岁钱,有了玩耍的炮仗儿,那一夜,兴奋的一直睡不着。爸爸和妈妈也在忙碌地准备着新年第一天的东西,致于爸爸妈妈在准备什么东西,实在是记不住了。只是觉得,那一年的关门炮放的特别迟,那一年的开门炮放的特别早,父亲刚刚放完关门炮关门不久,就很快打开大门,随即“砰啪”“砰啪”“砰啪”,三声开门炮便清晰地想起,紧接着,便是一阵百子炮的声音。

此时的天,还是黑暗的。借助那长夜亮着、陪伴我们一起守岁的电灯带来的亮光,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香”,我们童年过年最开心的游戏节目--放炮仗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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