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场蚕虾

在人类的食谱中，人们对虾可谓情有独钟。在我们的餐桌上，有河虾、有对虾；有白虾、有红虾。不仅有虾中新贵小龙虾，还有远涉重洋跋涉千里而来的各色各样高贵大龙虾，等等等等，可谓品种繁多，风味各异，各领风骚，各有千秋，让天下众多食客不仅大饱口福，也是大饱眼福。

然而，在我的老家温州龙湾永嘉场，每当人们津津乐道于各式大虾的美味之际，总有几个老一辈的人给你来上一句：你吃过永嘉场的蚕虾吗？言外之意非常明显：永嘉场的蚕虾才是虾中最为美味的美食佳肴。

老一辈永嘉场人口中的蚕虾，大名刀额新对虾。这是一种生活在近海海淡水交汇融合之处的一种海虾。之所以被称呼为蚕虾，缘由有二：一是蚕虾身体外观特点酷似家蚕。蚕虾体色呈土黄到棕褐色，在它的体表分布着许多黑色的斑点，其背部稍稍隆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座小山一样，因此，在永嘉场人看来，这活脱脱就是一条长着虾头连着虾尾的家蚕。其次是和收捕季节有关，因古时多在蚕熟时节收捕而得名。故古人曾做《蚕虾》诗赞咏道：“青梅含颗杜鹃啼，短戽争劳照夜矶；好借二姑操茧铫，井酱红浣季遐衣。”

蚕虾也是对虾，但相对普通对虾而言，蚕虾体型稍微显小，一般在一寸左右。世界万物，各有神奇。大有大的优势，小亦有小的长处。蚕虾虽小，但体型非常圆润饱满，鼓囊囊的，看上去马上就给人有“一条”的感觉，不像一般对虾，体型偏扁，就比如白扁虾。尤其是剥掉外壳的蚕虾，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因此，在永嘉场，蚕虾又有一个俗但却非常直观明了的名字：“条虾”。

蚕虾的外观饱满源于它肥美的肉质。蚕虾肉质非常玉润鲜美滑嫩，鲜中带甜，香中蕴甜。因此，吃蚕虾，丝毫没有吃其他对虾以及各式各样大小龙虾那种虾肉过于紧致过于硬朗的感觉，吃起来丝毫不觉得弹口。

蚕虾不仅味美，其营养价值之高也是在各种虾类之中出类拔萃，独领风骚。蚕虾生活在近海浅水水域，喜欢在淤泥中游动，多以藻类或浮游生物为食，食物丰富，尤其是作为对虾类一族的显著特点虾须，更是在对虾中独领风骚。永嘉场传说，蚕虾就是借助虾须吸取露水，才使蚕虾肉质如此玉润鲜美滑嫩。干旱季节，虾须又成了蚕虾保命的秘密武器，蚕虾依靠它那“长”虾一等的虾须，确保了自己在缺水的环境下顽强地存活下去。在中国人的心中，自古以来就有一个“吃啥补啥”的滋补理论。因此，蚕虾也就理所当然地跨进了高档滋补品的行列。永嘉场人的酒炖野生蚕虾也就呼之欲出，隆重登场了。大把大把的黄酒在高温中得到充分发挥，此时此刻，酒的香美，虾的鲜甜；酒的醇厚，虾的柔嫩，充分交融、高度融合，让人欲罢不能欲休难止，让人流连忘返意犹未尽。酒炖野生蚕虾，是永嘉场的硬菜、招牌菜。事实上，蚕虾也是不负众望，蚕虾的肉质中蕴含着丰富的、易被人体所吸收和消化的优质蛋白质，而其脂肪含量非常之低，因此，蚕虾是最天然的低脂食物、最健康的营养物质，补肾固阳，对抗衰老，一样不落。

吃蚕虾，还是件比较轻松愉快的事情，不像吃小龙虾，很麻烦。在永嘉场，吃蚕虾，素来就有“蚕虾连须吃”“蚕虾带壳嚼”一说。“蚕虾连须吃”好理解，蚕虾之须是蚕虾的生存秘密武器，按照“吃啥补啥”理论，自然要把它吃掉，否则就有暴殄天物之嫌。蚕虾虽是带壳的海鲜，但蚕虾的壳其实很薄很软，连壳带肉，不会对口感带来较多的负面影响，在一些老一辈永嘉场人心中，反而觉得“带壳嚼”还可增加补钙的机会。因此吃蚕虾，别人是选择体型大的，但有经验的永嘉场人却喜欢买小的，最好是刚出世不久的小蚕虾。还记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到永兴街道（当时称永兴镇）一家农家饭摊吃饭，那时正好台风刚过不久，海水倒灌，虽给沿海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但也带来了小蚕虾的旺发。店家端上一大盘酒炖野生小蚕虾，小蚕虾只有大拇指指甲大一点。闻着那醉人的酒香虾香，二话不说，操起调羹，连汤带虾，连壳带须，一勺一口，连嚼带吞，真的是嘴巴吃“横开”，口水吃“扽下”。

蚕虾的美味和蚕虾的强大生命力有关。一般对虾往往离水就会马上死亡，因此，一般对虾在从养殖场捞出后往往需要增氧放在淡水中才能保持不死。这种在淡水种长期放养了的虾，被淡水“洗尽铅华”，很快就会失去其本身的海味，味道变得平淡无奇，毫无特色再无诱人之处。这就是永嘉场人常说的“过水”。蚕虾则不同，蚕虾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能够在离水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鲜活，这种状况甚至能持续一天时间。因此，捕捉到蚕虾后，一般不需要“过水”，这就确保了蚕虾既新鲜又地地道道保持原有的海味。在现在永强的几个菜场周边，经常有蚕虾出售，时间都是在大清早。渔家自然不可能在深夜到近海抓捕蚕虾，所出售的蚕虾都是早一天捕捞上来的，虽然没过水，但每一盏虾都是鲜活鲜活的，其步足在不停地晃动，冷不防还“嗖”地一下跳出容器。

蚕虾的美味和其强大的生命力，也勾起了钓者兴趣。一些海上垂钓者，经常就利用蚕虾的鲜活做诱饵，据说，用蚕虾做鱼饵，经常能钓到大鱼、高档名贵的鱼。还真应了一句老话“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舍不得金镶玉，钓不来金龟婿。”

蚕虾美味，但蚕虾一直以来藏身于民间，只喜欢和农家酒店、家庭小厨打交道做朋友，很少有蚕虾跻身市区各大品牌大酒店。想吃蚕虾，如果你到市区的几家大酒店，还真的找不到蚕虾的踪影。反倒是永强的几家海鲜酒店，时不时地出现蚕虾的影子。而蚕虾的供货渠道也同样，你到永强的农贸市场内摊位上，也是几乎找不到蚕虾的身影，只有在农贸市场外的临时小摊小贩处，才会断断续续买到心仪的蚕虾。

永嘉场蚕虾，真是一种神奇的虾，一种略显神秘的虾。

“愿君借我一勺水， 与君昼夜歌德声。”永嘉场蚕虾，我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