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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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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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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青麦黄挈步踏

四月,秧青麦黄,正是一年农忙季节。

小时候,学校在此时都要放一个星期的农忙假,以便让正在求学的农家子弟能够回家帮助大人做好春耕生产工作。那时候,我家已经转为居民户口,所以,这一个星期的农忙假对我来说有点类似于“农闲假”。于是,每当农忙假来临之际,我便系着鱼篓,挈着步踏偕同几个小伙伴,一起跑到水田和沟渠里,抓捕河鱼。

河鱼也就是鲫鱼,那时的农村,大小河流中生活着大量的河鱼,因河鱼足有手掌般大小,习惯称呼其为河鱼板。河鱼板肉质细嫩鲜美,是农家人最喜欢的河鲜之一。而4月,秧青麦黄之际,也正是河鱼最为肥美季节。此时的河鱼,习惯性地会离开宽广的河流水域,沿着连通河流的沟渠逆行上溯。大量的抽水设备也在不停地工作着,有数不清的河鱼被抽水机一并抽走,晕乎乎地送进排灌水渠,游进了水田。因此,秧清麦黄之际,在水田里,小水沟中,经常出现河鱼的身影。这些在河流中机敏灵活、活动迅捷的河鱼,一旦到了水田和小水沟中,活动范围大受限制,经常成为农家人劳动之时的“顺手之羊”,沦为农家人的绝好“牙祭”。

除了河鱼,稻田里还生活着大量的泥鳅。那时候的泥鳅,可不是现在的养殖产品,虽然长得没有如今养殖泥鳅那样膘肥体壮,但都是正宗的野生货。我身边的朋友都对泥鳅赞誉有加,但泥鳅一直不受我待见。在我的印象中,我似乎还没吃过泥鳅。

不过吃不吃是一回事,抓不抓又是另一回事。河鱼板和泥鳅是此时我们抓捕的主要对象。

我们抓鱼的主要工具是一种叫步踏的渔网。这是一种外形像今日市场上购买的蚊帐一样的渔具。使用时,一手握着步踏,一脚固定着,然后另一只脚在水中来回踏着,渐渐向步踏靠拢,驱赶鱼儿游到步踏里面,然后迅速提起步踏。步踏取名就是这样来的。

步踏有大小之分,大步踏又称“撑踏”,相当笨重。由于抓河鱼的水域不是很开阔,我们只是拿着一般的小步踏。小步踏轻便灵活,握住支撑点,就可以提着步踏在水中轻轻松松地捕捉河鱼了,这个动作,就叫“挈步踏”。

当然,家里的小步踏也是有细微的区别的。当时的家里都备有几把小步踏。一把底部比较平,底网由于拉的很紧,即使吃水也不会下沉,这样吃水就少,提着就不觉得吃力,比较适合到海涂里捕捉小海鲜。另一种就是底网相对较沉,一吃水就会下沉形成凹状。其缺点是吃水多,提着吃力。但优点是鱼儿一旦进了网底,就不容易掠出去。河鱼板个体普遍比滩涂里的塘撞鱼大,一旦网底为平底网,经常有河鱼板乘机借力逃出生天。

选好了工具,就要选择时间了。捕捉河鱼,基本上都是选在下午。早上温度偏低,鱼儿也基本不活动,躲得好好的。而到了下午,太阳高照,水温攀高,河鱼板就开始四处游荡,正好适合我们捕捉。

我们挈着步踏,沿着下塘路信步而下。先是到河边的沟渠中捕鱼。从河口处开始,一步一步地向上游、向深处赶过去。

用步踏抓鱼其实有点漫无目的,颇似浑水赶鱼。把步踏放在水中,一脚撑住,一脚来个大弧形,从远到近,在水中踩踏着向步踏靠近,然后提起步踏,看看是否有鱼儿给赶进步踏。一整套动作完成后继续向前,重复赶鱼动作。一路下来,总有河鱼落入网中。提起网一看,没有河鱼时步踏只是一声“刷”,水珠散落;而有河鱼落网时,便会发出河鱼在网上掠过的声音,“啪啪啪啪”,犹如天籁之音,顿时让人精神振奋,毫不客气地往网底一抄,紧紧握住河鱼头部。河鱼肌肉迅速胀开,背鳍高高竖起,拼命挣扎,但既然已经进了手掌心,也只好乖乖认命。抓住河鱼板的人便会兴高采烈,喜形于色,忍不住对着伙伴炫耀几下,比比谁抓的河鱼板大后,才依依不舍地将河鱼板塞进鱼篓。

到水田里抓鱼,则大多需要几个人配合。麦垄四周低凹处,秧床四周低凹处,还有刚刚翻耕的田地,沟渠虽小,水体不大,但却四通八达,一人用步踏赶鱼,鱼儿早就逃了个精光。所以至少需要两个人,双向合力,从不同的方向驱赶鱼儿,慢慢合拢,鱼儿无处可逃,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抓河鱼虽然兴师动众,但其实收获不是很大,一个下午下来,能够抓到10来条河鱼板已经是天大的惊喜,经常是河鱼不够泥鳅来凑。我记得小时候最辉煌的一次是捉到18个河鱼板,那可是够自己吹好几天牛的资本了。对我们来说,挈步踏,抓河鱼,一是少年天性,爱玩;二是河鱼确实是味道鲜美,是改善生活的绝好食品。所以每次收获归来,母亲总是变换着法子烹饪河鱼,力求让我们吃得满意,吃得舒心。

挈步踏,抓河鱼,说来轻巧,其实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那些沟沟渠渠中,不是平平坦坦,一马平川,而是暗藏着很多的硬物碎片,如瓦砾,尖尖的石块,还有锋利的碎玻璃。而抓河鱼,又都是赤脚在水中活动,运气不好,就要中个大奖了。这还不是更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那时候,环境没有现在这样受到污染破坏,水田里、沟渠里经常会出现蛇这种天生就让人害怕的动物。

记得一次在翻耕好的水田里抓鱼,正起劲间,旁边人忽然惊呼:“蛇!”霎时之间,只见一条蛇,头似饭掌,竖着身子,沿着带水的田地,快速地飞掠而去。还有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到一条小水沟赶鱼。先是他俩人在水沟中来回赶动,足足三个来回还是颗粒无收。我自鸣得意地嘲笑了几下,然后就“亲自”下水,放好步踏,一脚扫过去,再提起步踏。我的天,步踏里居然盘着一条蛇,塞得满满的。吓得我连着步踏全部给扔了出去,后背早已是一身冷汗,真不知道我那一脚是怎么把蛇给踹进步踏的。蛇是农村里人见人怕的“骇带蛇”,据说剧毒。好在“骇带蛇”是一种比较懒散的蛇,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但这似乎还没有引起我的高度重视,秧清麦黄之际,我还是继续我的挈步踏事业。但终于有一次……

那天,我们两个人到下横河下面去赶鱼,运气出奇的好,我们两个都是收获颇丰。于是,挈着步踏,背着鱼篓,哼着小曲,沿着沟渠和水田之间的小道惬意而归。忽然,前面的小伙伴抛掉步踏,没命似地飞奔。搞得我莫名其妙,大声喊叫:“干什么?干什么?”猛惊觉一阵冷飕飕的寒意从头左侧袭来,惊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大蛇头离我的头部只有半尺距离。吓得我顿时撒腿就跑。约50米后,回过身,只见一条巨大的蟒蛇,足有碗口粗,从小沟对面的破坟墓中缓缓而出,又缓缓滑入水沟,估计最起码在两米以上。

风儿吹来,身上一阵冰凉,我才发现我早已全身湿透。

从此后,秧青麦黄,我再也不敢挈步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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