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豆子,不但是我们童年时代的难得零食美味,也是我们童年时代屈指可数的游戏玩具;横豆子是我们童年时代的挚爱。
横豆子是我们对蚕豆的昵称。
清人汪士慎《蚕豆花香图》诗云:“蚕豆花开映女桑,方茎碧叶吐芬芳。田间野粉无人爱,不逐东风杂众香。”蚕豆是一种在乡村田间广泛栽培的豆科植物。李时珍《本草纲目》有云:“豆英状如老蚕,故名蚕豆”。蚕豆种子呈长方圆形,种脐线形,黑色,看上去就像黑色的“一横”,故家乡人都喜欢把它叫做“横豆”。
横豆营养丰富、用途广泛,是立夏日的上佳菜肴,民间素有“立夏日吃横豆”一说。据说,立夏日吃横豆有增强体魄,克服食欲不振、乏力倦怠、心烦气虚之类的“疰夏”症状之作用。
当然,横豆之所以深受平民百姓、妇孺老少喜爱并不仅仅在于它是立夏日鲜食的美味佳肴,还在于用它可以炒制横豆子。
炒横豆子是重五期间重要的民俗活动,炒横豆子和粽子、煮鸡蛋是我的家乡最重要的重五小吃食品。
炒横豆子的时间一般都是在每年重五前一天的午后和傍晚。昏暗的煤油灯下,早已围着等得迫不及待的小孩子们。灶膛的柴火已经烧得通红,时不时地有火星喷薄而出,蹿入烟囱。大人们在滚烫滚烫的大铁锅里加上油,再倒入干净的河沙,然后用长柄的木饭勺不停地搅拌翻炒。待到沙子被干炒成黑色,“丝丝丝”地冒着黑烟后,倒进适量的横豆,让横豆淹没在黑沙中继续不停翻炒。炒着炒着,黑沙里就开始传出“嘣”的一声,随即就连续不断地传出“嘣嘣”声,那是横豆子的爆裂开花声,声音沉闷,但渐趋清脆,犹如天籁之音,吸引的一双双小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大人们用勺子把爆花的横豆连黑沙一起兜到筛子中,晒下黑沙返回锅中继续翻炒。这一轮的炒横豆就大功告成。
爆花的横豆比鲜横豆浓缩了一半左右,色呈暗红黄,大部分自中间爆裂开花。剥掉外壳,送入嘴中,直觉肉质松脆,满嘴芳香,还携带着阵阵咀嚼声,“嘎嘣嘎嘣”,嚼劲十足。横豆开花爆裂越大,就越为松脆,越为香甜,自然就更受欢迎。这种翻炒的横豆,昵称“横豆子”,喜爱之情,喷薄而出。
此时此刻,大人们就会摆出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瓮瓮坛坛,将横豆子小心翼翼地装到里面,有盖子的拧紧盖子,没盖子的就用尼龙薄膜包扎好,防止横豆子出风、上潮。再按照家里孩子数平均分配,横豆子都成了孩子们的私有财产,自己保管,盈亏自负。分到横豆子的孩子们就赶紧抱着自己的“私有财产”开始四处寻找自认为隐蔽的地方,纷纷将横豆子藏匿起来,以防一个不小心给兄弟姐妹给“偷吃”了,这就“亏”大了。
从此,横豆子就成了一家老小从重五开始一直延续倒夏秋的零食小吃、下酒佐食。酷暑之际,农忙回来休憩之时,一杯清茶,几颗横豆子,边剥边聊,边吃边喝,顿时疲惫顿消,炎热不在;晴朗的夜晚,清风徐来,手摇扇子,嚼着横豆子,顿觉逍遥惬意,舒心舒爽。老家的村口有一家小店,店不大,但却有烧酒出售。好酒的大人便带上一把横豆子,到小店乘机咪上一口。或倚靠在柜台前,或干脆一屁股坐在柜台上,店家便会打上一茶盏烧酒。大人手持茶盏,无比惬意地咪上一口,再随手将一粒剥好的横豆子丢入口中。那情那景,仿佛横豆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酒配”。
横豆子不但是爽口的零食小吃,而且还是就地取材的上佳玩具,是边吃边玩、吃玩同时进行的好东西。最普遍的玩法有弹琴、猜数、铲横豆等。
弹琴是一种类似于对对碰的游戏,因游戏纯靠手指的灵巧而得雅名,可两人或多人参加。参与者各出相同数目的横豆子,用手握住,在宽敞的桌板上轻轻松开手,横豆子散落在桌板上,然后用手指在两颗横豆子之间小心划过,再用拇指和其他手指配合,将其中一颗横豆子弹向另一颗横豆子,碰到后就可收走横豆子。手指划过时碰到或者弹横豆子时碰到其他横豆子都算输。
猜数则是双人游戏,就是双方各出横豆子,握在手中,猜中双方合计数就算赢,输方的横豆子归猜对一方所有。
铲横豆则是一种和铲糯柿娘儿相同的游戏。相对来说,铲横豆子的难度要大一些,因为横豆子的弹性比糯柿娘儿要好得多,同时,横豆子的身材短小圆润,所以,上了手背的横豆子很难控制把握。
玩横豆子游戏,经常是玩着玩着就不得不告一段落。倒不是游戏不好玩,也不是中途有人有事退席。而是玩游戏的人嘴太馋,总是边玩边吃,尤其是看到那些暴了大花的横豆子,总是忍不住先吃为快,塞进嘴巴“嘎嘣”几下后才开始下一轮的游戏。你一颗,我一颗,吃着吃着,游戏的玩具吃得差不多了,这游戏也就嘎然而止了。
每当此时,爷爷就会适时给我们讲一个关于横豆子的故事。据说在明朝嘉靖年间,沿海倭寇肆虐,荼毒乡里。朝廷就派了戚继光负责清剿倭寇。一次剿寇时,戚继光为鼓励士气,当众宣布:“杀敌以蚕豆计数,战后以蚕豆数论功行赏。”军心大振,直杀得倭寇哭爹喊娘,溃不成军。战后献上蚕豆无数。大家纷纷把蚕豆叫成“倭头”。至今一些地方还有把蚕豆叫做“倭豆”的习惯。
想不到,我们童年时代的零食小吃、贴身玩具横豆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神奇的传说。
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