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冰凌，童年的冰雪生活

温州，2024年的第一场雪，唤起了多少人埋藏已久的对冰雪世界的向往和期盼，也唤醒了尘封已久的童年时代冰雪生活的记忆。

如今的温州，气候温暖宜人，以致相隔十年以后，才稀稀疏疏下起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但已让全城沸腾的初雪。温州，已有十多年没有下雪了，至于下大雪，至少已有30多年的历史。“狼来了狼来了”，温州人期盼着下雪，期盼着狼来了，如今“狼”终于光顾了一下温州，尽管短暂，但已是十分难得，弥足珍贵了。

如今的雪，难得，珍贵。但曾经的温州的雪，却是普通，寻常。

还记得上世纪的70年代，那还是我们的童年时代，那时候的冬天，是名符其实的冬天，天寒地冻，经常是大雪纷飞。寒冷的冬天常常冻得我们簌簌发抖，漫天的雪花带给我们的是刺骨的寒冷。但古今中外，无论是谁，似乎对雪都没有多少敌意，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对雪产生排斥之感。人们喜欢雪，喜欢下雪，喜欢看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对于雪，人们只有赞叹，只有歌颂：瑞雪兆丰年。

大人如此，小孩子亦如此。下雪了，玩雪是童年最好的游戏，经典的游戏自然离不开堆雪人、打雪仗。但我们的童年却有不一样的游戏，那就是打冰凌。

积水为冰，积冰为凌，冰凌是冰的结晶。冰凌，只有在真正的天寒地冻之际才会出现。

小时候，奶奶居住的房子有一处阁楼，阁楼上有一扇窗户，打开窗户，便是邻居家屋顶瓦背。每当夜晚的天空飘起了漫天的雪花，我们也会像今天一样，有着莫名的激动和兴奋。每当此时，我总是端来一个脸盆，在脸盆中倒进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阁楼的窗户旁，迎着凛冽的寒风，打开那一扇窗户，小心翼翼地把整盆水放到瓦背上，关上窗户，任凭那一盆清水承接着漫天的雪花和夜半的寒冽。期间，总是情不自禁地站在凳子上，看望着窗外的脸盆，看望着脸盆上的雪花在迅速地堆积起来。我们的心里是激动的，我们的内心是期盼着的。童年时代的我，正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人工造冰”，正确地说是冰晶。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发现漫天的大雪早已停止，冬日的阳光已经光临。急匆匆地打开阁楼上的窗户，去除掉脸盆上的积雪。脸盆表层已经结冰，但这只是普通的寒冰，这不是我们的“菜”。破开表层的寒冰，迫不及待地在冰水中寻找，我们要寻找的是冰晶。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一块冰晶，虽然不是很大，但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散发出巨大的诱惑力。这冰晶，不是玩具，而是我们一直景仰的美食，在我们的心里，他就是夏日的冰条，冰爽，美味，可口，放在嘴里一吮，恰如人间美味。也不管此时正值三九寒天，也不管冰晶是如何地冰澈透骨，放在嘴中就是一阵猛吮狂吸，一块冰晶顷刻无影无踪，未了，还意犹未尽，砸吧着嘴巴，舔了舔口舌，继续在寒冷的冰水中扒拉着寻找。

冰晶是美食，至少在那个时代是我们能够得到的美食。只可惜，靠这种人工土办法，制造出来的冰晶既少又小，实在难以满足我们的饕餮胃口。于是，我们就不顾刺骨的寒冷，在冷冽的寒风中寻找大自然的原生产品。

老家是典型的永嘉场江南水乡人家，这里的房子大多是一层砖木结构，顶部瓦背屋檐。每当天寒地冻，雪花漫天飞舞之际，冰水就沿着瓦背从屋檐流下，边流边结冰，如大小丛林般从屋檐处挂下一排排冰凌，形状各异，长短不一，粗细不同，但都是那么的的晶莹剔透，都是那么地闪闪发光，形成了冰雪世界的一个奇特景观。这些由冰凌组成的景观，便是我们最好游戏玩具，最诱人垂涎的美味佳肴。

因冰凌形成于空中，高挂于屋檐之下，通常，我们都会带着一根筕杆（永嘉场人用来晾晒衣服等物件的竹竿），并用筕杆轻轻一戳，屋檐下的冰凌便会应声而下。世间事物都很有灵，很有趣。对于长条形的食物，比如黄瓜等，都是短而壮的黄瓜在味道、口感上胜过细而长的黄瓜。冰凌虽不是植物水果，但居然也有如此规律，我们就选用那些短而粗的冰凌细细品尝，弥补自制冰晶的不足、不痛快之处。世界上的事情同样很有可比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一下子得到太多的东西，往往不值得人们去珍惜。打冰凌也一样，屋檐下的冰凌到处都是，用筕杆戳冰凌可谓手到擒来，得来全不费工夫，自然很快就消磨掉我们的兴趣和欲望。

于是，在稍微满足了口腹之欲后，我们总是寻找着高难度、更刺激、更具有技术水平的动作--打冰凌。不能用筕杆戳，只能依靠地上的石子碎瓦等物凌空抛掷击打冰凌，看看谁的准头更准，看看谁的水平更高，看看谁的收获更大。于是，一二三四五，同来的小伙伴先是“红里白”，再是“扥丁炮”（“红里白”和“扥丁炮”都是儿时排序游戏），确定先后顺序，一个一个，依次扔石子，打冰凌。打着的，欢呼雀跃，打不着的，垂头丧气，随后重鼓信心、重拾信心继续下一轮游戏。一个简简单单的打冰凌土游戏让我们玩得热火朝天，场面异常火爆，期间还不忘品尝品尝自己的战利品，一遍吸吮着亘古美食冰凌，一边指点着屋檐下的冰凌继续“挥斥方遒”。其情其景，简直羡煞今人。

也许有人问，你怎么不去堆雪人，你怎么不去打雪仗？有啊，下雪天，怎能没了打雪仗、堆雪人？但在我们看来，堆雪人、打雪仗，最好的时间应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此时，空中雪花飞舞，地上“群魔乱舞”，一朵朵飞舞的雪花在你的脸上、在你的手上、在你的身上，随着你的节奏迅速地融化，在这样的环境中打雪仗、堆雪人才最应景、最刺激、最有诗情画意。而此时此刻，一轮旭日已经东升，阳光下的大地熠熠发光，展现出的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冰雪世界。此时此刻，还是打冰凌，最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