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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硕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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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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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峰山下的光韵流转

四峰山下的光韵流转

四峰山在上浦境内,属会稽山余脉,东临曹娥江,与谢安隐居的东山隔江相望。四峰山东侧山脚下,以前有两个紧挨的村庄,左边一个叫大善村,右边一个叫小坞村,两个村都依山脚缓坡而建,相隔又不过数百米,如同檐下的两家兄弟,早晨同迎东山日出,傍晚共送四峰山日落,辉光之韵,在这里不停地流转。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上浦一个小山包上的粮站工作。闲暇时,常在粮站门外看风景。朝东,远望东山,谢安隐居,东山再起,淝水大捷,历史风烟,总在我的在脑海里萦绕。朝西,环看四峰山,山势起伏,绿浪奔涌,村舍鳞次,炊烟袅袅,一幅真实的乡村画图在眼前呈现。

都是闲看风景,但看着看着,觉得还是四峰山脚下的风景,于我一名乡村收粮员更具现实意义。四五里开外的大善、小坞,背靠四峰山,面朝东边广阔的田野。望着那依山的村庄,很有“暧暧远人村,依依虚里烟”的那种意境。而这“虚里烟”,却正是至真的人间烟火味。有时山雨欲下,雨雾先从山坡滚下来,漫过这两个村庄。雨后,雾气又从村庄的瓦房上朝山顶收起。置身其中,或超然于外,又有一种“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梦幻境界。我对陶渊明、王维等众多名家诗句的理解,很多是从大善、小坞两个村的风景里找到准确注脚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生活在四峰山脚下这块土地上的大善、小坞村民,他们把汗水洒在这希望的田野上,又收获金灿灿的稻谷,这注定了我与他们之间的缘份。

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要下村帮助生产队(后来是农户)测粮堆温度,查看稻谷的虫蚀情况,提出处理意见。见着我们的到来,乡亲们总是热情地迎我们入生产队仓库,或引至家中的谷橱边。在他们的心里,我们就是国家派去的人。那分信任,对我们弥足珍贵。由此,便与不少当地农民熟悉。

在我的印象中,大善村的民风淳厚,人的性格与他们村的名字一样,局气大,又善良。他们很会种田,国家粮食任务在上浦二十个村中数他们最多,稻谷质量也数他们最好。但大善人来粮站售粮,从不会为一点小利与你讨价还价。他们有这个自信,因为凭他们的稻谷质量,肯定能卖上好价钱。而且,大善的山林经济发展得特别好,遮天蔽日的毛竹林,卧如青龙的茶园,让村民有了重要的收入来源。勤劳的大善人就是凭借种粮和这些山林资源,过着自足的生活。

比较而言,小坞人更有远见,能够洞明世事。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以徐灿根为代表的小坞人,依靠小打小闹,在四峰山下合伙办起了一个叫“小坞风机厂”的社队企业。借助于改革开放的强劲东风,带头人徐灿根,一边联合上海交大,引技术,引人才;一边开拓市场,找项目,找资金,风机做得风生水起。村里的众多泥腿子都陆续进了工厂,有文化的当技术工人,头脑活络的跑供销。邻村大善,近水楼台,很多人也进了厂。后来,邻镇的农村青年也纷纷进厂务工。那些年的夜晚,抬眼望去,小坞村风机车间的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声和“嘭、嘭”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风机厂的供销人员全国各地跑,但当时吃饭还得用粮票。常有小坞人拉着一车的稻谷,怀揣大队、公社的证明到粮站,要求兑换全国粮票。由于那时国家对粮食实行高度计划管理,可兑换的数量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真是爱莫能助。在改革开放初期,这种卡脖子的事经常碰到,但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上风人”,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很多困难都被他们迎刃而解了。

几年后,因为工作的调动,我离开了上浦,离开了那个可举头张望四峰山的小山包。即便如此,我对四峰山脚下大善、小坞的美好遇见,始终怀恋在心头。

之后,不断喜闻“上风人”的发展成果:从一家普通的风机厂,做成了集团公司,直至上市公司。在高歌猛进中,“上风”的风头盖过了当年上虞的国有企业,产品享誉海内外。“上风”的名字成了上虞的金名片,带头人徐灿根也成了全国著名企业家、改革开放风云人物,还连续两届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

后来,上风集团相关企业纷纷进驻政府统一规划的产业园、经济开发区等。虽然有了新的发展空间,但热闹几十年的那块旧厂区,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然后,老天总是不肯轻易放弃这片土地,因为这里有着大量的古代青瓷窑址。一个叫“凤凰山窑址群(前山窑址)”被命名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5月的一天,在距大善村北不远处的禁山,一场暴雨又冲刷出了大量青瓷碎片,禁山龙窑遗址被发现。文物专家考证,这是成熟的青瓷起源地,并被评为“2014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新时代浙江考古重要发现”。从此,四峰山下的大善小坞村,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也令一直关注大善、小坞的我很为惊喜!

当我再次走进四峰山下这块土地时,已经是三十多年的跨越,大善、小坞也早已并成一个村了。走近她,最直接的感受:道路的敞亮整洁、村舍的漂亮整齐,都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沿着小坞的一条溪沟逆流而上,清流无声,小鱼悠闲,蓝天下的粉墙黛瓦,映衬着此地独有的乡村慢节奏。不经意间,我穿过了村庄,来到了后山坡。哦,我突然想到,这里是云收雾散的地方,是我曾在小山包上远远凝望聚焦的地方。藉此回看那个小山包,仿佛追寻到我记忆中的青春一角。

文化礼堂旁的亭子和村民之家附近的阴凉处,坐着不少悠闲的老人,他们的脸上充满着安逸与幸福。虽然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但他们依然用热情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陌生人”。老人中,也许就是风机厂曾经的一员,也许就是来粮站曾经叫过“小吴师傅”的售粮人。这些似曾相识的人,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身上透出的那分纯朴。

其实,我明白那些老人的目光,他们是把我当成了瓷源的寻访者,这无疑是一种最直接有效的判断,去大善小坞村,怎能不去见识古代的越窑青瓷呢?

走近“凤凰山考古遗址”公园,一个偌大的湖首先映入眼帘。湖的周边,有凤凰山、禁山、尼姑婆山等古青瓷窑址,跨越了东汉至三国、西晋的不同时期。可以想象,一千多年前,这里窑烟林立,炉火彤红,瓷商云集。驻足禁山窑址前,看到了三条保存较为完整的龙窑,其火膛、窑床、排烟室平面布局清晰。而设在大善自然村的上浦越窑青瓷馆内,更是立体地还原了烧制青瓷的龙窑模型。越窑青瓷工艺复杂,瓷土、釉色的理化性能很能难把握,想不到这里的先民早已依托龙窑,用高超的工艺,破解了青瓷制作的妙法。这是用实物证明了大善小坞的历史文化底蕴。

来大善小坞村,另一个兴趣点无疑是想看看越窑青瓷的制作。走进从原风机厂旧址上新建的“瓷源文化小镇”,看到了入驻的“越青堂”、“顾氏越窑”、“古越轩”等著名青瓷文创企业。在“越青堂”,主人热情地向客人介绍了越窑青瓷的历史文化、现代越窑青瓷的烧制过程。虽然没能赶上开窑的那一刻,但在产品展示室里,陈列着很多青瓷文创产品。有的还原了秘色青瓷的样式,古朴典雅,古风浓郁;有的注入了现代元素,设计新颖,极具现代美感。在这多姿多彩的青瓷面前,我似乎听到了古代的呼吸和现代的跳动,遂赋《越窑青瓷》古韵诗一首:

越地龙窑大善真,

青瓷脱骨土坯身。

拍揉挤捏千般琢,

碗碟瓶杯别样甄。

浴火华光藏气象,

临风秘色出精神。

玉肤流韵冰清洁,

教我如何不诱人。

静默了一千多年的越窑青瓷工艺,在四峰山脚下的村庄里又重新复活,真心为这些秘色青瓷的还原者、越窑青瓷的传承者和创新者们点赞,让这块土地重现生气。

感受了越窑青瓷的魅力,便想去领略“千亩荷塘”的风光。久闻大善小坞的荷塘有“无穷碧、别样红”的美感,但我去的时候正是初夏。荷花未上苞,嫩藕未生底,只有青青的荷叶在清清的水面舒展,如一张张温床。荷塘边,孩子们或追着蝴蝶,或挽袖卷裤摸田螺,呈现出一幅生动的乡村玩游图。突来兴致,又赋《荷塘之初夏》古韵诗一首:

江南立夏惠风多,

大善依然四月歌。

童稚嬉寻无嫩藕,

老夫静观有清波。

躬身屏气追青蝶,

赤脚撸衣捉碧螺。

兴致闲来常作客,

一时醉梦睡新荷。

荷花未开,荷叶初展的荷塘依然映照大善小坞的美丽。三十多年前我曾经走过的田野,如今画出了千亩荷塘的风景。站在这美丽风景中,回望四峰山,我看到了四峰山下的两束光:一束是创新之光,风机厂的创新发展就像是一束光,不仅照亮了自身,也照亮了上虞众多乡镇企业的创新发展之路。风机企业在上虞星罗棋布、遍地开花,寻根问源,无不出自小坞,他们都传承了第一代风机人的基因,这是“上风人”对上虞经济发展的历史贡献。

另一束是青瓷之光,从温润如玉的青瓷釉面上发出,照亮了“中国—China”的成色。当沉寂一千多年的窑火再次在四峰山下燃起时,深埋在泥土下的越窑青瓷文化基因,重新被激活,这是四峰山下的青瓷文化创业者,对古代越窑青瓷文化的一声历史回响。

日出日落,光韵流转。美丽的大善小坞村走进了新的时代,我走进了崭新的大善小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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