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海记（组诗）

◎听海

我有时疏于修发整衣，任思绪被海风拂乱

生活渐渐趋向潦草

而命运里，还潜伏着一只虎头海雕

大潮来临。在礁石上闭目，盘坐

听它在幻境里涨升，载来阵阵船笛和鸥鸣

我不去猜想

大海体内布了几层惊涛，怀着几场渔汛

渔歌，在耳畔萦绕

又被一阵海风唤上船，远赴深蓝

每个人都揣着一颗闯海魂，在海上犁耕

我的心间，传来金属与砂石磨擦的声音

当我陷入一张海图

看见岛屿剥去了硬壳，海水抽去了肋骨

那些蓝色文字代表沙子

与我对质。我仍然听出了风暴的证词

◎出海日

出海那日，我曾卸掉装束，披上海水

发短信告诉你，妈妈，我将会暂离服务区

但影子不会

还在码头边，替我修船、补网和打理渔具

这片港湾，是天空赠予人间的一只大碗

盛满了晨光

透过袅袅炊烟，我看到了故乡

就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散发缕缕饭香

我在船头翘首而立，你在岸边挥手道别

隔空呼喊

向海处，小渔村在喊声中低下去了

你从眼中赶出潮水

请它带我顺流前出，又带我顺风回归

◎海上书

生活将我交付予大海

安排进某个章节，或段落。岛屿小如标号

我更小，比不上一粒沙子

驾船千里，也是一场修行

有季风曾嘱咐过我，要起大帆，闯深蓝

你也说过，梦越远，希望就越浩瀚

我于水中起笔，记下日出日落，替时间排序

只在夜晚时才停下来

把月光和星辰悉数收进心间，为你掌灯

某个时辰，大海会安静得像书本

每一具站在礁盘上的灯塔，都像一个叹词

◎猎渔记

我写到落日归海，心就沉淀了下去

夜色抚水

说它要提取白月光，弥补天之黑，海之空

此时应有渔灯高挂，食夜，吐光

帆影开始在暗处巡航

无数个我都想成为老水手，在甲板上守候

浮游生物寻光而来，勾引鱼群

我等不及你的呼唤，就提前布下网状阵形

铁壳船施展浑身解数

正在突破夜色围捕，替我猎取野性的满足

然后我们斟酒。面朝大海

饮幸福，饮孤独，也饮自己心中的咸味

盘中海鲜升起了香气

提醒我们

继续追随大海，就像追随那些想念的人

2019.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