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绳结几串记忆（组诗）

◎写过的诗

把词语都冷冻起来，向纸张收一笔封口费

深冬很硬。我手已生疏

只能以点击方式，翻阅朋友圈

我发现自己写过的诗，比乡下孩子腼腆

换一副容颜直面生活

烟火仍是昨日从柴薪堆里抱回来的

我寻它们而来，而去，足迹远比字迹稀零

诗更孱弱

我不说苍白，渺茫，空虚。捡起这些字时

北方许是大雪纷飞

再看南方，海很阔，土地很活

容得下万物随意走笔，写尽浩瀚尘世

但此时，夜色深而崚峭

我从词语的断崖处跌落，像一只受伤的鸟

◎走过的路

回头数一数脚印，内心的烟水就浓了

蓝天、高山、深海，都曾以不同形式

呈现一条路

我和一些人，曾多次翱翔、攀升或畅游过

一年之中，看过春花、夏荫、秋果、冬雪

遇过形形色色的人和物

草木躲避不了一荣一枯，皆被时光截获

锁进了记忆库

唯有记忆，雨打风吹不去

我时常会静下来，在自己的心间穿行

偶然停顿，为了与故人旧事重逢

烟尘锁不住风声水音，却锁住了许多人影

大路尽头，我们互道珍重，挥手别离

◎遇见的人

遇见的人，如石，如水

我取过其中一些，植进生活的自留地

不用等来年春暖

他们也会在心间，像百花，盛开

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挽留，就随风而去

人海浮沉

我们都像沙子，空怀一颗大海之心

被风，生生遗弃在荒漠里

◎做过的事

奔忙之后，疲惫之身极为渴望走进睡眠

留声机里放着轻音乐

我在沙发上半倚半卧，脑间浮出许多事

像雪片，纷纷扬扬，从天空飘下来

冷冬像个理性的男人，在大地上行走

沉思。万物本性是温和的

经北风一吹，就略显强硬，也趋于凛冽

这夜，我搓着冻指为它们编造情节

与一杯热茶交换体温，心间雪就融化了

变成流水。做过的事，是一幕情景剧

被我搬上记忆的银屏

每一个片段，都是生活赋予的，或馈赠的

我等不及次日太阳升起

就开始置办一场送别仪式，送昨天入殓

无论对与错，都留给明天裁决

2019.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