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纪事（组诗）

◎宿营地

濒水之地，被密林和深草重重包围

当人影出没

会有脚步声突破夜色，将许多星子赶下河

战斗在水中酝酿，计划在黎明打响

我和我的士兵兄弟，从印堂上取下火引

借风拨火，驾灯

照亮每一座营帐，和脸上漾动的黑与红

被河水照应的月色，埋不下一粒火

草木葱茏，适合风声驾驭记忆

也适合万千人马潜入一场梦，长驱千里

我无梦。就从眼里挑出一抹光亮

蛰伏于寂静的哨位，紧盯每一丝风吹草动

伺机出击

◎震颤之光

山间风毫无定势

来去之间，都凭着一双巨掌推动林涛

呼应湖水。水声在心中，起伏不定

战阵隐于林间，是我早早就布下的局

黎明到来，大地的眉宇间埋伏着铁马长车

太阳作为旁观者

试图用明亮的目光，探出每件兵器的底色

被我称作兄弟的人

都从石头里挑出肋骨，安插于自己的战位

兵器压住体内的火

皆呈仰姿，等候山风送来一句发射指令

当震颤的光焰倏然升腾

我在山巅，看到数以千计的弹丸和士兵

用不同的命中角，攻陷了一群又一群地堡

◎关于剑的想象

寂寞如剑，林立于苍茫夜色

一个人心头浇不灭的火，跳进灯芯处燃烧

再坠入书中，有燎原之势

古城池，是战争遗址中最硬实的段落

你若用目光

掸一掸黑灰色的墙砖，就将掉落一层记忆

挑灯看剑的人，有一身青铜肤色和骨骼

醉梦处，埋伏着铁马金戈

那是稼轩，从兵书中挑选出的精壮勇士

又被他以烽火的名义，熔进一阙词

长剑尚在，被血浸透过的红缨已失散

你再看满城铁甲藏进土里

千年之后，长成一片野草和山花

2020.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