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今日（组诗）

◎霜降

落叶过于颓废，依然在为秋日题词

秋水暗殇

有人临岸，听凉风卷走草木提交过的散句

人间是一片辽阔的牧场

曾种植过大片梦想，也曾收获过几束愿望

此时秋已深

一个人在等白霜从天而降

给满坡野菊花披上灿白或艳黄

并非是神的旨意

你登上高处，依稀望见菊丛中打坐的故乡

那么朴素端庄

她的呼吸很慢，唤声也很慢

并没有刻意想过怎样谋划一片霜野

或置办一场仪式

将一件件乡间物事，隆重地交接给冬天

◎又逢重阳

重阳日登观海台，远眺

目光掠过海面，便有了一条直线的趋势

终点在北方以北

秋阳是天空赐予人间的孩子

他依据自己的脾性，置一地金色给万物

你想起那个叫菊花的女人

手捧三块嫩芋，对着路人怯声怯语

让一株茱萸产生更多念想

不只是土地的意图

正午里西行，父亲踩着自己的影子上山

下山时已是日暮

提及秋风，内心里就落满叶片和荒草

归途那么远

你的翅膀那么重，像一只倦鸟

◎他年今日

用一尾鱼的思维，在池水中构画家园

用一些将散未散的炊烟

还原灶间柴火，藏起乡愁中淋漓的片段

时间并没有因此而止步

它惯以低姿的方式，从你身边悄然溜走

你来不及钩起一串记忆

又陷入另一串记忆

属于我的千山万水，皆在书中暗自沉淀

他年今日

我更乐于着布衣，撑舟行水路

或乘夜色打马归来

当我踏进故土

就看见年迈的父母守着老屋

老屋守着自己的背影，坐在一片月光中

◎手抄本

构思止于多年前

此后，它沦陷于一场漂洋过海的季风

涉水的光阴

抚过额坡，在泛黄的手抄本里酝酿波澜

一粒粒文字，如黑蚂蚁爬进白色纸张

我看它们集结，列队，举足向前

或随日月沉淀下来

落入厚实的掌心，在清晰的纹路间结茧

打开灯光，就能阅读

自己的身影，暗夜里蜿蜒向远的道路

一个人静静体味

那段挥霍过的青春，遭遇过的爱情

而今，从这些排列有序的文字里

我分明读到了一片感性之海

许多抽象的礁滩和沙洲被大潮封订

记忆却在浪尖起伏或旋行

2020.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