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处出发（组诗）

文/赵华奎

◇突破

灭掉灯光

就等同于打开一个倦意蓬松的夜晚

世人皆睡去，你把一笔构思磨成文火

翻过远方那道低丘，天气就转凉了

抵向暗处，更凉。一定是夜色打开包裹

收走了人间谛造的真相

你走上天台

看皎白的月色，替城市置下单薄的倒影

那些未被掐灭的灯，开始围攻你的眼睛

它们在持续扩张

从每一角暗处出发，愈扩张愈明亮

◇距离

楼群越来越高，保持着入云顶天的势头

人群越来越低，维系着脆弱的动态平衡

城市如林

所有喜怒哀乐呈草木状萌芽、成长、枯萎

往深处走，世界的真相虚实难分

相同长度的日子，一轮接一轮运转

分拣，长短不一的黑与白

太阳和星子，怎么都等不到牵手的时刻

人世如海

我们，却似两座灰色的礁盘

四目相视，互数并默记海面上过境的风帆

◇一粒沙

在暗角处低伏、隐忍

一粒沙藏起卑微，向着日月的更低处沉淀

我无法替它找回大漠，找回不死的暗河

找回一些温凉相宜的时刻

静候日出日没，草木荣枯。不计似水流年

记忆中踱出驼影，踱出一路铃声

踱出西行者眼中旷世的荒凉与悲悯

沙海沉静，弥漫着更为荒芜的情绪

一粒沙淹没其中，抱紧一株固执的骆驼刺

等待一场暴风来临

又或交出焦黄和银白

让我为它规划出一片海水半掩的沙滩

往来的行人，纷纷脱下迥异的表情

走向同一浓度的蓝

规划出一面高坡或一座低丘

安置着人们挣扎的欲望，几近疯狂的念头

沙漏寂寞而有序，演释着时间前推的趋势

纷乱的世相，正在拾起

一粒沙的初心和本分，渐次返朴归真

◇绝壁

太多的词语，纠结在体内的深渊

千百年过去了

桑田已成沧海，它没说出一朵浪花和漩涡

崖柏攀附着峭壁

用一种绝处逢生的方式

注释风霜雨雪，注释电闪雷鸣

注释它从容的前世今生。无视日月参差

还没问清出处，山脊间就跑出一道涧水

在每块途经的石头上，留下无数道足痕

并向你证明

生命如泉，也有飞流直下的决心和勇气

一片叶子从高处坠下

我遵循它入水的姿势，漂流的方向

走进深潭，也从中获取了片刻澄明

2018.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