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西沙（组诗）

望西沙(组诗)

文/赵华奎

◇从七连屿起笔

能以大海命名的，情绪都在卧伏

千万年太久，也仅在须臾之间

清澈的目光，便被突兀的礁岩刮伤

从七连屿起笔，我开始默写南海

每一行，每一字，都很慎重

若一线光，庄严举行入水仪式

这里的天空，白色在删节

蓝色却越积越密

回撤的大潮，掳不去一粒沙子

也移不走，一株固执的羊桷木

无需于水中泅渡

无需于灌木丛中潜行

在海与陆的脐带间，水是母体

木是经脉，我是血液里泛动的清波

◇望西沙

我以十五节的速度

描摹历史刻下的航迹 

一笔戳向大海，一笔牵带陆域 

烈阳浴过的时空里，椰林与浪花 

也以同样的动态模式，连锁反应 

一切都在深蓝中聚拢 

在起伏中成长，在波动中涣醒 

在日月川流的长歌中，唇齿相依 

我曾数次过路西沙，也像一只白鲣鸟 

落宿过，这片心尖上的热土 

此刻，我虽如东北季风，踏浪十里之外 

仍会不由自主地收束散念，攒起目光 

以一种生命的仰角，眺望 

我眺望它漂浮在海平面上的影子 

像一座海市蜃楼，在透亮的光线中隐现 

我默读它定格在历史中的印记 

有时，是一块飞翔的泥土 

有时，是一条来向从容去向更远的路

◇在永兴，我想为自己烙个印

我像一只鸟，飞来时，以翅带水

稀释大海一身浓重的咸味

那些狭长的滩涂上

谁的汗水在结晶？ 

比阳光更易溶解的是舟影

比海水更难淡化的是人声

红口门处，我无意间陷入一股涌流

也呈一种泅潜姿势，旋转着南进

直扑永兴。我想为自己烙个印

在北京路飘香的咖啡店里

在渔歌荡漾的小村里

在海洋博物馆私藏的记忆里

在收复西沙的战斗史诗里…… 

远远地，你就可以看见我

一身肌肤，标配的是古铜

一双眼睛，被覆的是银白

一道影子，褪不下的是深蓝

◇老龙头:我在心间刻下祖国

从永兴至石岛，由一条笔迹连接 

一粒粒细沙就是稠密的文字 

一颗颗贝壳就是沉静的标点 

礁石铺就的通路上，我是穿行的风 

且以贴面之礼，蹭摸大海的节奏与章程 

那耀眼之蓝，在集结、疏散、绽放 

那欢动的羊桷林，经过风沙数次移植 

已长成白鲣鸟无比热爱的故乡 

我看见，有水兵立于塔顶，持枪守望 

海面上，猎巡的战舰正举着犀利的目光 

在老龙头，一块取自大陆的巨岩 

持有特殊身份，浓缩的都是土的精灵 

你用食指按下快门，框住了一幅景致 

我挺起枪刺，在心尖刻下祖国 

也在灰白的礁盘上，刷亮自己的名字 

你随白帆逐浪而来时 

我正好站在透明的晨曦里 

面向的，是一片浩瀚的海 

留给大地的，是一道苍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