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组诗）

1.听瀑

那水流纵身跃出惊心动魄的一幕

山这边

石头接纳了飞溅的灵魂，无边的落木

青松立于悬崖之上

默许草木渐渐枯败，瀑流滔滔向远

让我不再怀疑

这个深秋仍有多变的情节，待我打开

听秋者越来越少了

沉浸在水的轰鸣里，比另一些石头凝重

且孤单

他们似乎听懂了这一段激情的告白

接受了半生的从容，与慌乱

2.观海

月夜里观海，听潮水泄露出海的秘事

一个人的心思无比湿润

如果拧一拧

仿佛就能滴出水来，含着另一般涩咸

仿佛整个尘世

在下坠。那个老船长比海更深沉

他和礁石都患了夜盲症

也都不说话

只把大海当作一本书，记录动荡的一生

以及渔灯

一盏灯激活了一片海

无数盏灯，拯救了整个夜晚的尘世

3.午后

云朵少了雨意，不再领着鸟影飘飞

在蔚蓝的天空安栖

午后，屋间诸物相继陷入我的情绪

我被圈养在暗红色茶汤里

将蝴蝶兰许配给自己

并不是这个春天唯一的想法

屋子很空

我于暮冬将她请来，伴守了大半花期

点一炷莞香，看轻烟在案上缭绕

任茶香在齿间流转

当倦意像暖风拂来时，一切便静下来

4.问路

春水在纵横交错的沟壑间流连忘返

似乎有一番游子情致

那人远行

种下的脚印，正在水边生根抽芽

行囊里的家乡

经过父母分拣打包，更加小了

我们欠下了太多生养的利息，还欠下

一根银丝，两行浊泪

走着，走着。炊烟越来越淡了

父母眼中的雾霭越来越浓了

那么长的路，尽头在哪里

那么浩荡的尘世，你在哪里

5.读秋

抵临故园的深秋如此怅然

每前行一步，足印里都塞满了落叶

那片焦渴的土地，欲劫取一段流水

灌养自己，灌养秋菊含苞待放的情绪

隔着薄霭

我听见了她们争相竞演的台词

众多草木都入了休眠期

只有菊花心存执念，试着撑开大地芳菲

人影薄，流水瘦

无意间走进谁的素描中，淡了行踪

那人可能是你

在西河边徘徊，读一艘木船载过的故事

6.与一座山对望

葱翠的林木免遭修饰，长得有些任性

那山石更任性

一坐千年，成为这一片热土的象征

谈起四季接踵而来

我们的言语间就多了一些别样的话题

始终说不清

究竟有多少种色彩，被纳进内心的密林

面向一座山，有时我们会无言以对

任目光在蜿蜒的山脊线上游移

不必担心

长久的站立，会令双脚生出根须

让我相信

那些望山的人，一定有石头的性情

2022.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