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栈道

 池然排队等轮渡的时间不长，十二月中下旬来普陀山的游客和香客不是很多，池然喜欢每年年末一个人安静的休息一段时间，她把每年的年休假都放在年末，是给一年来辛苦工作的自己一个小小奖励。踏上轮渡她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遥望着前方南海观音菩萨立像，海面无风无浪，只有轮船划过留下的一波波涟漪，几只海鸟飞来又飞去，几位游客用手机记录着时间的每一个美妙瞬间，耳边响起了播音员悦耳的声音，船很快行至普陀山码头。

 池然随着人行慢慢走上船板，呼吸到了第一口熟悉的空气，她微微笑了笑，接下来准备步行去楚哥楚嫂的客栈，几天前她已和他们通过了电话，还是和往年一样的留住阁楼的房间，她喜欢阁楼的安静，如果遇到下雨时在阁楼听雨更是美妙了。她背包里只带几件衣服和笔记本电脑和洗漱包护肤品，没有行李箱，她喜欢简单的行装和简单的生活。耳机里循环着她最近爱听的岁月，如音乐里面的歌词一样，她虽然年近四十，可还是保持着生命的单纯。没有走进婚姻，不代表心里没有过挚爱，父母的远去让她渐渐走近佛的身边，她很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喧嚣的周边，人来人往的窗口，朋友的疏离，亲情的各顾自己，她更想走进内心，去寻一寻过往的烟雨，来去的深流。

 客栈坐落在普济寺西边一个小村落，居住着原住民，岛外来定居的人，做小生意的外地人，川流不息的来往游客。楚嫂已经等在家门口的小路边，她自行车后座两边菜筐里有刚刚买来的青菜、虾子、带鱼、好多鳗鱼。楚嫂说鳗鱼风干了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些，腌制好在这时光里几天就可以风干了，楚嫂总是温暖勤劳周全。楚哥呢！池然问，他带着前天来的团队去拜全山了，晚上才会回来呢！说着话楚嫂已经停好了自行车，她弯腰从菜筐里抱出一捆捆菜品，身上的棉衣有很多油渍，头发随手扎了马尾，脸上眼角有了皱纹，嘴角却总是挂着笑颜，楚嫂年轻时一定很美。这许多年客栈里面都是她操劳不肯请人帮忙，这幢楼十多个房间，她每天换洗床品，打扫房间，买菜做菜一天从早忙到晚，有条不紊从来没有见过她急躁，有时候楚哥看客人多忙起来心急火燎的嘟囔她几句催她快一些再快一些，楚嫂也是笑笑从来不生气。有一次，晚饭客人比较多，厨房餐厅坐满了三大桌，每个桌子菜品都需要荤素搭配十几盘，厨嫂一个人紧张又有序的在厨房炒菜，蒸的鱼可能差了一点点火候，客人挑剔的提出意见，楚哥急躁起来不分场合严厉的批评楚嫂，楚嫂重新做了鱼给客人端上桌，客人不好意思的说着谢谢。等她忙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吃晚饭的时候楚哥一直给楚嫂夹菜，心疼后悔不该那么大的声音批评她，像小孩一样笑着给楚嫂献殷勤赔不是，楚嫂笑着说，今天的鱼确实差了点儿火候，你批评的对。一杯红酒是楚嫂的，一杯白酒是楚哥的，夜晚很冷了，人心是暖暖和和的。

 池然走进阁楼看着房间里面熟悉的陈设，有一种回到家的自在感觉。她每年都要来几次普陀山，平时只要想来了，哪怕是只有三五天，她也要来到这里休息。这间阁楼旁边还有一个房间，整栋楼顶被楚哥设计成了两套房，三楼和二楼各有四个房间，一楼有两个房间，客厅餐厅是一大间，客厅设有佛龛，餐厅茶桌上整齐摆放着茶具，厨房是在院子里搭起来的单独一间约有十平方左右。一般旅游旺季的时候整栋楼都会住满，淡季的时候也常有客人来住，楚哥言谈幽默，人也热情，信佛，自己本身有导游证，又熟悉普陀山的每个角落，每个传说都可以随口讲出来。甚至他还略知易理、面相、风水。来他们客栈住过的游客几乎每年来了都还会住这里，一来是熟悉了环境，二来楚哥楚嫂都是可爱亲切的人，而且每次来了都会给他们带一些家乡的土特产，福建的茶叶，河南的花生，山东的煎饼，道口的烧鸡，南京的咸水鸭。楚哥有一个小仓库，满满的盛满了他的骄傲。池然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几包家乡的咸花生。早几年楚哥楚嫂总是关心问起池然的终身大事，这几年他们也倦了不再问了。

 池然整理好衣物，把笔记本电脑放桌子上，躺床上休息一会儿，她想这次可以多待几天，慢慢走走山，看看海，寺庙先拜一拜，时间很多随着心情来。遥远的记忆慢慢释怀了，她需要很努力才能在脑海里找到他的模样了，而每次都不是很清晰，十年了该忘了的。她工作在X市建行总行营业部，窗口里面第二个工位，抬起头是依次叫号的顾客，低头是一沓沓整齐的人民币，耳边是验钞机唰唰的过币声音，坐的久了就会觉得枯燥，好几次她提出换岗，行里都没有给批准，眼看着同事换了一批又一批，她还是依然坐在那里，后来她不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她的认知里接受了平淡，接受了一切来去的自然，以至于接受了不多的恋爱旅程里最最深刻的一次渐渐远离，那清晰的痛感，那无法排解的思念，那肌肤习惯了的温暖，那耳边响起又渐远的呼唤，现在通通都被她放下了。她渴望心灵的安然，渴望身体的康健，寄托于山水，寄托于脚步，一切回甘，一切回转都不需要了。师傅说本自具足，要向心内求索。

 下午的时候池然漫步于百步沙。夕阳慢慢西下，风有点冷，手放进羽绒服口袋里，围巾围住了嘴唇，眼睛看向前方南海观音在夕阳的映衬下有一层层光晕，这时候沙滩上游客不多，右边不经意看到一位男士拿着相机朝她的方向一动不动，池然走快了几步，她不想扰了别人的美丽瞬间。显然，那位男士的镜头也稍稍转了一转，可能他在拍夕阳落下的视频，池然想。池然又走快了几步终于似乎走出了他的镜头范围，她松了一口气。

 漫步走出百步沙，耳机音乐缓缓循环着最近爱听的音乐时光采样，身后不远处一对情侣在沙滩上描写着心字图样。池然沿着石阶踏上小道，去往南海观音的路上，前方看见一位女士一步一叩令人起敬，她一定是心里有大愿，才会这样叩拜着走向南海观音，愿如她所愿！向前拐弯处透过树木枝条远望大海平面，远远的看到波涛反转广阔悠远，池然心情开朗了许多，她步伐缓慢仿佛时间不在这个时空嘀嗒，傍晚的时候她走进南海观音立像处。虔诚的祈求平安健康！然后她闭目静静地打坐在南海观音右手下方，这一刻她的世界没有声音，没有思想，似乎呼吸也听不到，静的只有自己和自己，一片空白，空是什么呢！池然终究不知怎么形容她那一刻的状态，也许什么都没有想才是宁静的获得，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一位女士围绕南海观音立像一步一叩，谁知道她叩了多少圈了呢！池然没有起身，她看着虔诚的女士，自己竟然不知觉的流下泪水，菩萨慈悲低眉，愿天下众生离苦得乐！

 池然步行返回的路上，傍晚的灯光微微橘红，行人渐渐少了，冬天的普陀山是属于静的，是藏起来远行而来人们的念想，是寄托灵魂的轻轻安放，繁华或是净土，一颗心而已。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池然回到了客栈。楚哥在泡茶，楚嫂在厨房忙碌，今天住客多不多，池然坐下问楚哥，楚哥说还不少呢！你看刚刚吃好饭的一桌有九个人，接着还有一桌大约七个人，你想吃什么给你嫂子去说。楚哥你这泡的什么茶，茶汤泛着红晕看着好喝，快来喝一杯暖一暖，这是金骏眉，楚哥递给池然一盏，杯盏真好看呢！茶入了心更好喝呢！池然轻轻闻了闻缓缓喝下入口甘甜，楚哥推过来一碟花生糕，说吃一块走了这么多路空腹喝茶不好，几位住客陆续走进来了餐厅，楚哥赶忙招呼着大家做到餐桌旁，楚嫂端来了刚刚做好的菜品，后面走过来一位男士，身材匀称看着就是常常健身的体魄，他坐下和楚哥说着话，池然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沙滩上拍夕阳的那位男士么！原来他也是楚哥的住客，好巧呢！男士早已认出了夕阳下的池然，楚哥会意的笑了笑，招呼大家不要客气，来到自己家一样，楚嫂拿来了一碟新鲜腌制的绿蒜红萝卜丝白菜帮，一碟咸香花生米，家乡的味道。楚嫂还拿出了她常常喝的红酒，两支高脚杯，一定要池然和她喝一杯，池然端起酒杯说着楚嫂辛苦了，楚嫂憨厚的笑笑说，做饭才是小事情很轻松的，倒是你楚哥带队全山游览才累着呢！好，咱们敬楚哥！菜品大多是小海鲜，舟山这地方海鲜嘎新鲜呢，做法简单，主要原汁原味蒸，烧的鱼只是放了一点美味鲜味道就很可以了，楚嫂招呼大家多吃菜。楚哥说，大家同时来到这里，又能一个餐桌吃一顿饭就是缘分呐，互相认识一下，说不定来年还会见面呢！大家笑着寒暄，温暖的暖，温馨的馨。楚哥楚嫂总是妥帖的让人安心。

 阁楼的安静总是让人喜欢。池然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扭头看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夕阳男士，这样子安排让人说什么好呢！你好池然，从楚哥处知晓了你的名字，我叫肖峰来自洛阳，他大方的诉说，同时走过来伸出右手，池然轻握了握，说你好！我是来自商丘的池然。你也喜欢住阁楼池然问，肖峰说阁楼的雨声拍打房檐就更美妙了！哦！这么说你不是第一次住阁楼了，池然笑着说，当然，每年来都是要住阁楼的，而且都要提前和楚哥预约好的呢！肖峰眨着漂亮的眼睛说。一模一样呢，池然心里想。点点头，各自打开了自己的房门，那么晚安！晚安！

 池然夜晚习惯十点三十分睡觉，早上五点三十分醒来。她每天都要洗澡，仔细护理肌肤，喜欢在护肤的时候打开手机听新闻联播，时间完成的刚好，再钻进被窝看几页书，有时候会多看一会，今天她看的是李筱懿的新书《情绪自控》，看到她说幸福的婚姻各有不同，而不幸的婚姻大多相同，似乎和托尔斯泰的言论相悖，想一想，人生的不同和大同，幸福或者不幸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言说。真是令人愉快的一天呢！

 楚哥家客栈后面有一家自助素斋，早上六点三十分开始营业，池然收拾好自己准时来到店门口，十元一位店员微笑着递过来餐盘，店里早餐有很多选择，煮玉米、红薯、芋头、馒头油条花卷，炒面炒米素菜，豆浆白米粥绿豆粥南瓜粥，小咸菜。池然胃口小，拿了一块玉米，几口炒面，小咸菜，一小碗米粥，找了座位慢慢细嚼慢咽，早啊！肖峰走来坐在池然对面。早，池然说。池然早上想好了今天的行程，普济寺拜好，坐小公交去梵音洞，再看看海。肖峰吃饭的时候问，等下步行去普济寺，可不可以同行，他有打算去梵音洞旁的听海亭拍照。好吧！想的如此这般接近，一路同行也不错！池然说，行啊！她心想着不同以往，两个人同行是怎样的感觉呢。休闲装，休闲鞋，背包，肖峰多了部相机，池然多了些心思。十五分钟可以走到普济寺，沿途古树绿荫，每棵树都有自己的名字，每棵树干上都挂着供养者的介绍属地姓名。肖峰轻轻的给大树拍着照，池然抬头看着树枝伸向蓝天。清晨的普陀山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他俩话都不多，默默前行。普济寺香客还是很多，团队都有导游带领着，散客们三三两两有情侣有父母儿童有朋友还有独立的个人，一方净土三柱清香敬拜庄严的诸佛。走向小公交处排了一会儿队，池然和肖峰很自然的同座，像熟悉了很久的老朋友。距离梵音洞车程十几分钟，沿途海面围绕，道路蜿蜒曲折，树木成林。

 梵音洞的石阶陡峭，肖峰伸出手来，池然坚持一个人扶着石壁慢慢下行，她一向有自己的步伐，不习惯与人搀扶，稳稳的抵达梵音洞口处，肖峰自然的随着到来。梵音洞口庙里面敬拜的香火旺盛，香客，游客们敬拜默念着自己的心愿，这时耳边一位女士手里拿着一串串红色的香绳圈，诉说着随缘结缘。池然认真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谢谢，没有结缘，便望向前方梵音洞听潮。后面肖峰低声说了些什么，不知晓。池然想起了楚哥讲的观音菩萨传说。这时耳边肖峰也轻声诉说着同样的传说。他们俩这时候向相同的前方望去，各自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呢！不可说，心的眼睛只有自己了解。转过身是海浪拍打着岩石壁的海潮声，再远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海平面，天际相连。天空白云如棉花糖般粘人，阳光明亮和煦。

 向上攀岩走向听海亭，池然坐下休憩。肖峰拿着相机不停的拍照，他忘记了累还是体魄健好，也许这一点点路与他算不得什么，也许热爱才是让人忘我的迷人景象。池然依偎着听海亭的圆木柱，看向肖峰，他在距离这里五十米处站了好久，风有些许冷，海浪声涛涛送来耳边，池然拿出手机拍下来远方有肖峰和大海的画面，这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呢！这时候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蹒跚着来到亭子阶梯处，睁着大眼睛看池然，后面跟着的大概是她奶奶或者是姥姥。有一个小孩子会是怎样的体验，池然不知道，她想也许会有慌乱，也许会有期许的幸福感，也许会有神奇的基因相似感，也许会有忘我的妙不可言的神圣感！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一个女人该怎样度过这一生才会有完整的体验。走进婚姻亦或走近自己，这是她半生纠结放不下的话题。肖峰走过来的时候，池然沉浸在遥远的思绪里。肩膀被轻轻的拍了拍，池然看见肖峰的漂亮眼睛里有一丝探究的意味，她收过神来说，你来了，肖峰笑着说相机累了，你看它发热了呢！被太阳晒了这么久，你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咱们回去吧！肖峰温暖的说。池然站起来，头有点眩晕，肖峰很自然的牵住了她的手。池然能感觉到手的厚度和温度，她没有退缩，她大胆的向前走，脚步比来时候踏实了许多。

 他们回到楚哥家，听到厨房传来楚嫂刀剁案板的咚咚声，楚哥看着他俩说，早上天一亮你们楚嫂说冬至了，要吃饺子呢！池然走进厨房，留下楚哥和肖峰两个人在餐厅喝茶。楚嫂做的猪肉小葱馅，她一大早去菜市买了一大捆新鲜小葱，冰箱里有肉，面盆里有和好的面团。楚嫂调好了饺子馅，池然洗手擀饺子皮，楚嫂一向话少，她的关怀和爱都是沁在行动里的，你看楚哥爱穿的一身白衣总是那么耀眼的白，你看房间里的被褥也是耀眼的白，角落里桌面上没有一丝灰尘，香薰过的房间处处留着她细心打理的痕迹。楚嫂说腊月十五要去佛顶山做佛事，可能需要在山上住一夜，问池然到时候要不要来，池然若有所思。饺子包好了一排又一排，楚嫂下饺子，池然调蘸料。冒着烟气的饺子端出来，热热乎乎的，那一刻他们像极了陪伴很久很久的一家人。

 阁楼里池然躺在床上听着音乐，空调的温度暖暖的，普陀山气候湿润让人身心舒适。笔记本电脑打开，池然想记录一下这段时间的心情，顺便看一下工作群里大家的留言。这时候门被轻轻地叩了两下，池然看到肖峰拿着相机站在门口，眼睛里有期待着的神情，可以坐一会儿吗，我想聊一聊闯进我镜头里的夕阳女士，说着话他摇了摇相机。池然后退一步空出来给他走进的空间，房门缓缓的合上。空气凝聚了别样的味道。你看，他坐下用手滑动着相机屏幕，池然在夕阳下低头不语，池然在石阶上若有所思的前行，池然闭目打坐在观音菩萨脚下，池然看向大海随风飘起来了的长发，远远的池然在听海亭静静依偎的坐着。还有一张是齐耳短发池然双手合十在南海观音立像下的遥远画面。你，以前的我怎会在你相机里，池然仰头浅笑问的声音充满好奇。我，那年不小心拍到了你，低头仔细看照片时的一瞬间，你便消失在人海里，找不到了。很想知道那年你许下了什么愿，肖峰低声说。你呢！来普陀山只是为了拍照，池然娇嗔的问。不是的，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你听，我还有好多好多往事想讲给你呢！他慢慢捧起池然的手背低头轻吻，抬起头缓缓吻向池然的唇，池然脑海里洒满了眨眼睛的星辰。她右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编织好的红色香绳圈。

       肖峰第一次来普陀山那年三十七岁。这年夏天他离婚一年。前妻是事业单位财务主管，工资待遇比他好，攀比心特别重总是催他多办一些补习班，说人家老师课外挣得比上班多的太多了，你一个美术老师学校课又轻松，不要闲着搞什么摄影，有每天跑步的时间多出去挣钱。他烦透了，他觉得当初眼睛瞎了才会和她走进婚姻，最严重的一次吵架，家里书房他画了两个月的画，被她连着画架一起砸了，满地的颜料像极了他复杂愤怒懊悔厌恶的心情。为什么这世间会有如此暴躁，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呢！毁掉了他对女人所有美好的想象。现实的世界为什么不可以让他有理想的生活，难道金钱、权利，名誉比一切精神的丰足来的更重要，他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他永远喜欢跑步出一身汗的酣畅，喜欢一幅画的完成带来的喜悦感，喜欢感知美好的瞬间并留住那一刻的美好瞬间，喜欢攀岩征服自我的超越感。好吧！离就离，谁他么需要这厌俗的婚姻。受够了这地狱般的七年！让我清净一会吧。想要什么都是你的，全拿去！离婚手续异常的顺利，没有孩子，房子给她，财产一直都是牢牢握在她手里。离婚后这个夏天他的心情清凉惬意，他搬到郊区的两居室，他自己婚前的小房子。除了正常工作时间，他待在两居室画画，跑步的时候郊区的风都是自由的，相机里多了云彩，雨声，小路两旁的树木，粘着泥土的自行车。车子副驾驶放满了颜料，图纸，背包。这人生才是刚开始的模样。

 学校老师每年寒暑假都自由组织出游，上海苏州，黄山桂林，杭州西湖舟山普陀山，反正肖峰每次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同事小周去年普陀山回来说许了什么愿，今年老是在他耳边絮叨着要去还愿，不都是老年人信佛吗！现在年轻人都怎么了。他只觉得普陀山清静，山海相依，海风落日朝霞美不胜收。因此，他再一次踏上普陀山是放松身心，休闲度假来的。普济寺门前的莲花池，身形各异的百年古树，温润清新的空气，漫步于百步沙听海，最美的是夕阳西下落日与南海观音的映照，他渐渐着迷在这个地方。早上六点钟他沿着小路跑步，海平面随着他身影起伏落下，前方一个短发女孩的身影闯入他的眼睛，她身形苗条脚步轻盈，看样子和他一样热爱跑步，他很快超越了她，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女孩停下步伐去了海滩。第二天肖峰被小周拉着去南海观音敬拜，他再一次遇见女孩确切地说是一位女士，他用相机留下了女士敬拜的瞬间，来往游客太多，一会儿功夫女士消失在人海里。肖峰心里有点别样的感觉，不同于这几十年对女人的认知。两年后再一次来到普陀山，他住在楚哥家阁楼里，他认识楚哥几年了，是老乡人又热情说话方便，主要楚嫂家乡菜，海鲜都烧的极好，住几次以后就习惯了。阁楼清静，他厌烦闹腾，一个人躺床上看部电影，回放相机里瞬间，他享受这样的时间。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似乎每年不来一次心里缺失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傍晚他一个人来到海边，想拍夕阳。提前找到了适合拍照的地点，时间滴答滴答夕阳渐渐西下，一位女士缓缓走进入了他的镜头，女士围巾围住了嘴巴鼻子，只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美丽的倩影。他留下来这个心动自然的瞬间，南海观音脚下他看到她闭目端坐，他也留下了这刻安静的瞬间，没想到晚上回到楚哥住处，又遇见了她。夜晚打开阁楼房门时，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迫不及待的找到楚哥知道了女士的名字叫池然。不约而同时间真是个奇妙的旅程。早上六点半的素食斋又相遇了，他勇敢的坐在她的对面，说出自己一天的行程，她似乎愿意同行，让他内心欣喜。步行去普济寺的路上，她抬头看古树伸展的枝条，他看向她。小公交车上她坐着不说话，他心里有很多想知道的问题。梵音洞陡峭的石阶他伸向她的右手，她避开一个人走。他还偷偷买了红色的香绳圈，只因看到了她认真的一丝犹豫。听海亭他拍了很多她一个人依偎坐着的照片。他终于牵了她的手。

夜晚的阁楼有两个房间。一间住着池然，一间住着肖峰。

肖峰想告诉池然。他想让池然看到自己的过往，想让她看到自己相机里她的模样，想让她看看自己心的位置里有她的跳动芬芳，仿佛灵魂不听自己的使唤，仿佛脚步踏进了她的房间，仿佛自己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亲吻早已是心灵本能的向往，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是时空在召唤，他脑海里闪现了绚烂的极光。阁楼的窗外下起了雨，他轻轻的把香绳圈系在她的手腕上。

 如果你的世界缺失了温暖，要稍稍的等待一下，奔赴而来的晴天一定在只为你的路上，每个闪闪发光的人，都有他被看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