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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昌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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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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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情怀


                                            钟昌斌

 

我的家乡,在陕南地区一个山川秀丽的山区小县。县里,有两个偏远又特别的乡镇,一个自谦的叫“小道”,另一个直白的称“大道”。

然而,十年前,如果打开家乡的地图,我们可能找不到“小道”这个乡镇的,但是,当你在靠近绵延的汉江边缘,一个赋予家乡人丰富情感和寄托着热切的期盼,体现着家乡人奋力拼搏的精神和勇往直前决心的晓道乡,却跃然纸上。其实,家乡人都知道,现在的“晓道”就是过去的“小道”,为什么家乡人把“小”更改为“晓”?只要大家稍做一思考就能明白,“晓”字,它能深刻的表达人们内心的一种渴望,一种追求!

“晓道”也好,“大道”亦罢,过去,由于这两个地方都地处汉水之滨, 便利的水上航运,被人们誉为“小上海”的名号,繁华的商业文明,让这两个地方在汉水流域远近闻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晓道”过去曾称过“小道”的原因,亦或是由于别的什么理由,前几年,家乡在实施撤乡并镇的时候,这块不论在区域面积,还是在人口规模,不论在经济发展,还是在产业建设,这两个同在汉江之滨,地理区位同在偏远的北部一隅的乡镇,“晓道”彻底推出了历史的舞台,被撤并于另一个乡镇,而“大道”,它却奇迹般地保留下来,在家乡这块土地上生龙活虎一般的负重前行。

也许是因为“大道”的存在,每一年,时不时要到乡镇溜一圈的我,常常免不了多到大道去几回。

去一个地方,是一种机缘,喜欢上这个地方,则更多地因为情分。

庚子年初冬的一天,一群文友迎着漫山遍野的红叶,拥着尤如兰花飘散着淡雅芳香明媚的阳光,怀着对家乡这块土地别样的挚爱,大家选择到我既十分熟悉而又比较陌生的地方——大道。

我的家乡,平铺在绵延千里的大巴山北麓与雄伟的秦岭南缘的大地上,一条蜿蜒的汉江,把家乡这块神奇的沃土,自然的分割裁剪成两个自然板块,大道,独立的成为家乡唯一属于秦岭山系的行政单元。在地图上,如果说浩渺的汉江像一颗大树,家乡犹如一片鲜活的卵型树叶,而大道,好似这一片树叶的叶柄,牢牢地生长在汉江这颗树干之上,留给人一种无限的生机勃发之感。也由于大道地处秦岭和大巴山两大山系边缘,位于一条江河之滨,也许是因为这样特别的地理区位,亦或是其他我还没有弄懂得缘由,每一次到了大道,或多或少的总会带给我不同的感受。

自从离开学校步入社会,我没有离开过家乡这块神奇的土地。也许是因为发自内心的这种自信,自认为对家乡的山山水水是了解的、熟悉的,但是,每每我到了大道,一提及大道这个名字,仿佛让我产生一种说不出来得陌生感。

一个家乡人,说不熟悉自己的家乡,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我是一个在长期自己的家乡生活和工作的人。每一月,每一年,不是为了工作,就是迫于私事,免不了都要到各个乡镇转悠几回。大道,虽然与我工作之地有汉江的阻隔,每一次去,还要依靠传统而笨拙的趸船来摆渡,面对巍巍的巴山与豪迈的秦岭群山嵯峨,滔滔的汉江与荡漾的大道河亲密交融,逶迤的山峦,荡漾的河水,千百年来,横亘在哪里的山还是那一座山,流淌的江水还是在哪里流淌,眺望大道,这块被当地人描述为“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故土,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似乎年年都是那个样子。

熟悉不等于懂得。我每次到了灵秀的大道,呼吸到的新的气息,感受到的新的节奏,常去常新,这种新鲜,总让我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半水半田”的大道,总面积只不过二十余平方公里,人口也仅仅是一千多户、五六千人,这组数据表明,不能不说这里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地方,就是现在,当地人制定“大道”的建设目标时,也给自己定位为“橘茶小镇”,可谓是有自知之明。然而,坐落在家乡汉江北岸的这一块小小的地方,先辈们为什么把这里称之为“大道”,使用这个“大”字来修饰自己的名字,他们是出于怎么样的一个考量?这个问题,疑惑地我,每一次到这里,一直没有得到完整的答案。

地名,是人类区别各种地理实体的语言文字标志,是人类社会进步的产物,是地方文明的结晶。每一个地名,既蕴含着或长或短的历史,也记述着一个活灵活现的故事。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天地之间万象更新,地名如同“化石”一般沉积、神奇的流传于世。家乡的大道,同样如此。

在中国,含有“大”字的地名比比皆是,大理、大连、大庆、大同、大余、大冶、大荔、大悟、大竹、大兴,等等等等,这些地方,因为有“大”,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域文明,它们被人熟知,扬名天下。就连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的日本、韩国,也特别热衷拿“大”字来夸耀自己的国家,热衷于把自己成为大日本、大韩民国。

家乡人拿“大”字描述地名并不鲜见。“大北河”“大木瓜”“大坪”“大湾”等等,含“大”字的地名真是不在少数。位于汉水之滨的“大道”,热恋这个“大”字,将它镶嵌在自己的名字之中,似乎不难理解。但是,如果我们把寄托着人文追求的“大道”与前者几个拿“大”字来描述自己所处的自然环境来命名的地方进行比较,不难看出,这大道之“大”,与写实环境的地名的“大”字,还是有着明显的不同。

大道之“大”,是一种理念,一种文化,而并非夸耀。其实,在家乡,人们不论干什么事情,时刻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大气、豪气。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正当人们为提升经济指标烦恼不已,不少地方将手伸向自然资源要的时候,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家乡人,似乎已经发现环境保护的重要,积极探索生态旅游产业,实现了由“棒棒经济”向生态经济发展的嬗变。进入二十一世纪,在不少人仍然为GDP增长,在损害环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当口,家乡人坚持自身的发展理念不动摇,坚定不移的踏着前人的脚步,科学的推进生态旅游产业建设。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20多年的不懈努力,家乡的旅游产业发展模式受到国家的关注,家乡的旅游产品成为闻名遐迩的名牌。在独居一隅的大道,勤劳智慧的人们,在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道路上,独辟蹊径,也制定了契合自身实际的“橘茶小镇”绿色发展蓝图。

也许,有人认为,大道的这个计划,只是当地人的一个“小镇”计划而已,既不关乎大局,也不影响全面,没有多少值得赞许的东西。但是,只要仔细品味,深入思考,我们却不难发现,这是家乡人结合实际推动地方经济建设的大思维,小处蕴含着的大精神。 

家乡人是一个以明清时期移民人为主体的特殊族群。如果说自身强大属于不同群体在这片沃土生存的现实需要,那么,数百年以来,展现人们壮志豪情的“大”字已经成为当地人一种情怀。其实,不论是在社会发展上,还是在实际生活中,这种崇尚豪迈与大气的文化因子,早已经根治于家乡人的灵魂深处,成为家乡人的一种秉性,一种品格。这里,人们拿“道”作为自己名字,更深刻的显示出家乡人对幸福生活的内在思考。

汉字是中华文明的典型代表。随着时间流逝,朝代更迭,汉字的演化,见证了中华民族的潮起潮落。据河南贾湖遗址中,曾出土过契刻的符号的龟甲,经碳14物理测定,这是早在约八千年左右,契刻在龟甲等器物上的文字符号。到殷商时期,我们的祖先创制的骨刻文,逐步演进成为象形文字系统。

汉字“道”,《尔雅》认为“一达谓之道。”《孟子·公孙丑下》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荀子·天论》讲,“脩道而贰,则天不能祸。”《庄子·缮性》认为,“道,理也。……道无不理。”《道德经》首句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老子》说,“大道甚夷,而民好径。”“道”,属于中华哲学独有的哲学思想。

“道”字的特别意境,一直牵引着国人的敏感神经。早在秦朝,就已经开始用它作为行政区划名称,专门作为少数民族聚居的偏远地区名称。《汉书》地理志记载,“有蛮夷曰道”或者“县主蛮夷曰道”;唐朝将“道”作为州县之上的一级行政区划;到了元代,行省下一级也设了“道”;至明清时期,“道”还是省以下军区的通称。一个早在秦朝时期设郡的湘南四大古城道县,具有原始的“道”文化意蕴的稻作文化,在这里延续了2000多年。 

实际上,家乡的“大道”,也是一个有着十分丰厚底蕴的文化地名。

中华文明绵延不断五千年,土生土长的“道”文化,则是中华文化不断延续的根脉。传说距今七千年前,生活在秦岭山系的伏羲氏,观物取象八卦。《易.系辞》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是一,是道,是天地未分时物质性的浑沌元气。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是生两仪,一阴一阳就是两仪,故《易.系辞》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因此,有人认为,道教名称的来源与远古时期生活在秦岭深处的伏羲氏有深厚渊源的《易经》。

也有研究指出,道教起于《老子》的道论,首见于《老子不是“太上老君”》这本为布道而写的经书。一般学术界认为,道教的第一部正式经典是《太平经》,完成于与汉水有着密切关联的东汉时期,故而,不少人一直把汉王朝看作是道教的初创时期。 

从某种视角说,中华文明是一个具有丰厚的“道”文化文明。在汉语里,含“道”的词语更是比比皆是,由此可见,国人对“道”有多么深的情感。

事实上,浩渺的汉江滋润着家乡的大地,它的东面与大巴山东段的道教圣地武当相连,西部直接与道教南派创始人张伯端、道号“紫阳真人”命名的紫阳县毗邻。据《张鲁传》载,政教合一张鲁政权“雄据巴汉垂三十年”,他把持的五斗米道曾在汉水上游的汉中有强大的势力,深厚的道文化,深深地滋养着包括大道在内的家乡人的心灵。可毋庸置疑,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学道、用道、传授道,已经成为人们的文化自觉。现实生活中,家乡的人们,关于人们对中国哲学的“道”学的热爱几乎无处不在。在家乡,梅、兰、竹、菊,山、海、波、涛等自然名词,都是家乡人给子孙后代起名的最佳选择,就连岚河、滔河、四季河......正沟、小沟、菜籽沟......茅坪、天坪、万家坪......这些地名命名,无不彰显这当地人对自然的崇尚,只不过,它们并没有像“大道”“小道”这样直白的来表达自己“道”的思想罢了。

中国的道学,既指天道,也指人道,天道指的是宇宙、自然的法则,属于“必然”;人道作为思想、规范,则表现为“当然”。生活在秦岭南缘、汉水的北岸的“九山半水半分田”大道人,似乎早就懂得这一道理。人们要生活好,发展好,就一定要依靠这一座座山峦,依靠这宽阔的江水。长期以来,大道人始终不渝的发展绿茶产业,后来还搞起了柑橘产业,可能是这些产业很是接地气,让这个小镇的名气在当地风生水起,一篇山水文章盘活了当地经济。

《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些连文化人读起来都会感到苦涩的句子,然而,在我们的家乡,特别是在家乡的大道,他们几乎运用灵活自如。我们在大道,虽然仅仅只有一天行程,然而,所到之处,无不体现出当地百姓对“道”的深刻认知。特别然我记忆犹新的是,在一个叫淳风村的地方,几位村民觉得土豆既是当地百姓生活的粮食,同时,其制品还是不少地方的人们喜欢食用的重要蔬菜来源,于是他们通过考察,合股组建的洋芋制品企业。从此,大道的土豆制品走上了自动化和半自动化生产之路,年加工土豆几百吨,生产土豆制品数十吨,当地不少百姓因此而富裕起来。由此可见,大道人深刻地懂得什么叫“大道至简 ”了。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家乡人也实实在在的明白,“道”不仅是“理”,它还是一个实践过程。现在,家乡大道的每一个村,村村都有一条条宽阔的水泥路环绕,几乎户户全是硬化了的连户路相连。在平原地带,在发达地区,修建一条道路,的确并不算什么新奇,然而,在我们沟壑纵横,山峦叠嶂的家乡,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就是在改革开放前,联通家乡县城,也仅仅一条省道与之相接,树立在道路旁的里程碑,在县内最长的数字记录也不过只有74公里。而现在,家乡已经由两条两国道穿过,记录着道路里程的里程碑,其上面雕刻着超过“千”字的数字不在少数。更让我们惊喜的是,通过家乡的国家高速公路银川至百色线将在年内通车,横贯家乡版图,时速高达每小时350公里的西渝高速铁路也将动工,这一切都标志着家乡人视野更加宽阔。

讲到这里,大家可能明白,家乡人撤并“晓道”、保留着“大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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