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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昌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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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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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了 林长了

文/钟昌斌

时下,家乡政府推动“林长制”,目的是推动生态文明建设,我,在上个世纪末期的一个深秋,单位为改善环境,大家谋划绿化院落,那一年,大学刚毕业的我,有幸被同事们推举为院落林业建设的责任人,自然而然,我被破格“提拔”,成为院落林园的“林长”了。

作为“林长”,我明白,院落绿化算不了大项目,目的是为让环境得到绿化,使院落更加秀美。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在什么地段播撒何种花草,那一区域栽植什么树种,这就需要有一个规划。

记得大学求学的时候,第一次走出大山,跨越秦岭的我,眺望着辽阔的秦川大地,“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多姿多彩的关中平原,那别样的山水人文风情,乃至一草一木,一切都叫大山深处走出来的人感到新奇。雄伟壮观的西安城墙,鳞次栉比的遗址公园,纵横交错的绿荫大道,星罗棋布的帝王陵墓......在信息传递还停留于平面媒体的时代,这些,都成为我开眼界的好去处。

有一次,应同学之邀,兴致勃勃我,来到人文故事跌荡起伏的骊山。漫步在凝结着三秦文化芬芳的临潼街巷,气势磅礴的陶俑、寓意吉祥的泥塑、造型精美的青铜器物,等等文旅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那商贩向我兜售的灯笼一般红彤彤的石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如此晶莹剔透的水果,自此,一个在家乡不曾见到的树种,石榴,与我一见钟情,难以割舍。

临潼,历史文化闻名遐迩。骊山的景色翠秀,兵马俑的惊天奇迹、杨贵妃的风流韵事、蒋介石的惊险逃离......但还是那紧密相连、永不分离、抱团取胜的石榴,给我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石榴是一个较为庞大的家族,依据花朵色彩和结果式样,常见的石榴有白石榴、黄石榴、红石榴、玛瑙石榴、月季石榴、墨石榴、楼子石榴、并蒂石榴等品种......在临潼,石榴的名气相当高,从事石榴种植的农户也不在少数。

返程途中,我们在色彩斑斓的石榴林穿行,面对被誉为“天府之国”八百里秦川,随处都是硕果累累石榴园,在阵阵清香扑鼻石榴味的微风之中,五彩缤纷的累累果实,宛如一串串迎客彩灯,让人流连忘返。

也许是天随人愿,几年后,那本不适宜在家乡生长的石榴,在一家花圃里,一株神奇的石榴盆栽进入了我的视线。也许出于与石榴特别的情缘,激动之下,不假思索的,我把它确定为院落绿化的新品。

在那个年代,养护花木,栽植盆景,对我算是一件新鲜事儿。面对牢牢印刻在我的脑海里如同一见钟情的情侣一般的石榴,每一天,我总要给它送去最好的“食物”,生怕它“饿着”;一到艳阳天,总不忘记送去清凉的泉水,还担心它渴着。冬季,把它搬进温暖的家里,让它暖和着;夏天,我又将它挪在树荫下,凉快着。第二年,两株胖胖的石榴树,为我产下了石榴几个可爱的“宝宝”。

从此,我们的庭院成了小有名气的“景点”,石榴,为我们迎来一波又一波的看客,我们单位,似乎因此呈现新的生机。

也许是溺爱,可能是水土不服,亦或是环境差异,第三个春天,生下“宝宝”不到周岁地石榴树,它再也没有生发新芽......

难道石榴与我缘分已尽?

面对不长新芽的石榴,我希望它能再现奇迹。冷了,我推着它晒晒太阳,热了,又把它报回屋里,避免紫外线的伤害。忽然其中一盆石榴,它的根系侧部,一株新苗,神奇般的从泥土中爬了出来。我伸长脖子,转动双眸,细心辨认,盆中生长出来的,的的确确是一株可爱的小石榴树。

原来,这是石榴树生下的“孩子”,是它“母亲”用温热的乳汁抚育的下一代。

与石榴神奇的爱恋,难以忘怀。后来,我们家多次搬迁,可爱的石榴,一直跟随着。现在,这株石榴,快要进入而立之年,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然而,它似乎仍然没有与我分开的想法。

如果说我对石榴的宠爱,乃至不可割舍,是出于我与它那一段特别的情缘,那么,我自始至终对树木森林不断加深的情感,则源于童年时一段难忘的经历。

我出生于山村,成长在大山脚下,童年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每年的雨季,也最恐惧的是这个季节。

我们家与几个叔辈同住在一幢依山而建的土墙石板房里,房屋的阳沟,是一堵垒砌着一米来高的石坎,石坎之后的一大块坡地,生长着一块不小的竹园;院落右侧,有一道高高的土坎,土坎上肥沃的土地,前辈们栽植的一排杏、李、枇杷等各种果树,它们相互交织,一字排开,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黄澄澄的果子树,是左右邻舍孩子们的乐园,他们似采果的熊猫,个个争相恐后的往树上攀爬,争抢着采摘金光灿灿的果子;大门前是一条环绕的小溪,还是一块茂密的竹林与之相伴,特别是院坝边那一颗树冠溜圆似球体古老的桂花树,虽然,年逾百岁,看起来有些苍老,但它一旦花开,四溢的芳香,宜人心脾。

离我们的土墙石板屋那排果树相距十来米的地方,是一条一年四季都少有水流的沟壑,沟壑的两侧,也是一堵垒砌着数米高的石堤,看它歪歪斜斜的样子,说明这石坎也是历经沧桑。

是沟壑,自然有它的源头。顺着那石堤向后上朔源,这条沟壑源于屋后那座巍峨但不高大的山峰,山峰周围陡峭的山坡,是一片片庄稼地。山峰距我们居住的石板屋,大约一千米直线距离,如此山势和不长间距,自然难以形成稳定的水流。因而,这条沟壑只有到了雨季,它才可能焕发活力,特别是山坡被开垦,一涨水,泥浆与山石混杂,往往形成泥石流。

记得在一个深秋的夜晚,狂风呼啸,大雨滂沱。半夜时分,一种恐怖低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房屋后的山坡上袭来,睡梦中惊醒的父母,大声呼喊着,“垮奔坝了,垮奔坝了”“快起来,快起来”。

孩童的时候,我不懂“垮奔坝”含义,也不知道,“垮奔坝”的凶险,在父母急促的叫喊声里,我似乎明白,这一定不是什么好征兆。熟睡的我,亦或是出于好奇,亦或是希望探究“垮奔坝”是何等飞禽猛兽,在哗哗哗哗的大雨声中,还是从热被窝里爬了起来。

那时,家乡还没有通电,房屋里外一团漆黑,伴随父母等大人们忙乱的脚步声,在“快打一条排水沟”“这里要拆门板顶住”的叫喊中,我循着惊慌的大人们的身影,怯怯地来到大人们忙碌地房屋右侧的沟壑旁,倾泻而下发出的泥土与山石隆隆的咆哮着,暴雨击打着石板房顶叮叮当当的声响此起彼伏。突然,一股股黑黢黢的泥浆,夹杂着汹涌地石块,涌向房屋,哗啦一声,土墙屏裂,转瞬之间,一栋房屋,一个院落,被疯狂的泥石流包围......

在我童年的生活里,我们居住的那栋土墙石板屋,一到雨季,常常会遭受狂吠恶狗一般的“奔坝”的攻击。每一次,发生一次“奔坝”,大地上就如同身体刓下了一块肌肤,皮肤上留下的深深凹陷,给大地留下一处永久“伤疤”。自那之后的很多年,那“伤口”似乎一直未曾愈合,一次又一次的流着“鲜血”,一年接着一年地不停的“溃烂”,带给我的,是颤抖,是畏怯,是恐惧。多少年总追逐着我们,这种胆颤心惊,久久的萦绕心间,难以抹去。

·童年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在我家乡,女孩出嫁,一道重要的程序是,父母带着女孩必须要到小伙子家去“看家儿”,主要内容是,考察小伙子他们房前屋后树木种植、房屋周边河水沟溪等情况。现在我才知道,“看家儿”是我们家乡人对林业建设的看重,饱含着祖辈们丰富的治理环境思想。

·其实,不是一切好的理念能顺利实施并有效的解决所有问题。

·在家乡人为了温饱而发愁的年代,解决饿肚子问题,那才是人们的重要目标。我们老家的百姓,多开垦一点荒地,增加一些种植面积,是多打一些粮食唯一的方式。我们家侧面那条干涸的沟壑,年年发生让我恐惧至今的泥石流,不是家乡人不懂得森林覆盖的重要,而是在那自给自足的年代,人们为了生计,多开垦一点土地,多种植一些庄稼,是他们能够吃上饱饭的必然选择。也许,我们家居住地虽然绿树成荫,但高山之巅“垮奔坝”形成的泥石流,他们还是难以抵挡。

·后来,当地的人退了耕,这块开垦的土地慢慢恢复了植被,大地皮肤也逐渐长起了毛发一样的草木,那块常年“溃烂”了的“伤口”慢慢的愈合。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懂得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道理。慢慢的,我也学着在我们家那些不易种植庄稼的贫瘠的土地上栽植树木,如:椿树、漆树、桑树等等,虽然我们选择的树木在品种上带有狭隘的经济意识,但我知道,大山的伤痛,需要一步步来医治。

进入二十一世纪,“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思想逐渐深入人心,护林,爱林,崇尚森林的的意识,在家乡人的心里也成为一种广泛共识。其实,在家乡人的内心深处,他们明白,是英勇无畏的树木,用自己的躯体抵御酷暑烈日,抗击狂风暴雨风雨,百姓的平安,与树木森林紧密相连。因而,家乡人往往把森林树木视为护佑自己的神灵,在日常生活中,他们总是费尽心思的去呵护,迷行一般去报答,这种知恩图报森林文化,成为家乡人特有的文化风景。

崇尚森林,热爱树木,是我挥之不去的特有情节,林业与我,有着难以解锁的缘分。在家里,我从培植那一盆石榴到今天,在我家的阳台上,杜鹃、松柏、栀子花,兰草、吊兰、厚脸皮,还有那一株石榴,完完全全被花草树木占据,构成新的微型森林,我,作为家庭森林的“林长”,每一天,我都实实在在感受着森林的增长。日常生活里,我喜欢葱茏的森林里穿行,每当看到家乡树木一天天长的高大起来,森林植被悄悄的自然扩展,天天呼吸着广袤的森林恩赐清香的气息,我,还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人人都感受到了家乡林子增长带给我们的无限欢乐。

我们与森林一起生活,森林与我们共存,我们是森林树木大家庭中的一员。

“林长”了,家乡的林长了。

(2022年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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