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仲维柯的头像

仲维柯

网站用户

散文
201807/02
分享

老屋

文/仲维柯

当凛冽的北风摇落了树上最后一片黄叶时,我便在客厅里生起了炉子。炉火燊燊,不到20平米的小厅里立刻有了暖意。 儿子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妻子生意正忙,家里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我,和那只永远都不会叫一声的猫。

电视里不尽的广告,网络里满天的诳语,让我无所适从。

窗外,风依然呼呼地刮着,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声惊魂寒雀的鸣叫。

那,是我儿时老屋前的寒雀吗?

那时,我的祖父还健在,一大家人聚居在祖辈留下的一落大院子里。正房堂屋是祖父母的住所,我们住的则是偏房老屋。老屋茅草覆顶,背东向西,憨憨地侍立在院子的东面,是乡间俗称的东屋。屋内被秫秸杆织成的箔隔开,分成里外两间:里间拥挤着三张床,算是全家人的卧室;外间东墙上贴着领袖像,下面摆着张破旧的八仙桌和两个缺腿少背的椅子,便是我们这小家的客厅了。祖父是乡间老中医,识阴阳,通国学。他说,老屋占吉星,最宜孺辈居住;可我还是觉得堂屋比这东屋要好得多。父亲说,家有老人,理应住长房,晚辈是镇不住的。

那时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得多,屋檐下的冰琉璃都比孩子胳膊粗;风也比现在要猛,整个冬天耳膜里似乎全是强劲的风声。

院子里有棵老梧桐树,冬天落光了叶子的枝干显得特别高。一只只紧缩着羽毛,扭动着脖子的寒雀,在那高枝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似乎在向人们呼号着自己的寒冷。这时候,父亲总会对瑟缩成一团的我们兄弟大声说:“连树上的小家雀儿都不怕冷,你们怕个甚?在屋里活动活动!”于是,踢毽子的踢毽子,跳绳的跳绳,不一会儿,便浑身汗涔涔的,——其实在老屋里很温暖。

虽与祖父母同住一个院子,其实是各立锅灶的两家了;可在祖父母心里,这老屋似乎永远要比堂屋温暖亲近。每到大雪飘飞的日子,祖母总会端着那用牛皮纸糊制的针线筐,踮着小脚颤巍巍朝老屋走来;祖父也会戴着老花镜,操上一本厚厚的大书跟在后面。这时候,不到20平米的小厅里可就热闹了:祖父给已上小学的两个哥哥讲解古文;父亲给我和弟弟讲故事;祖母和娘做针线活。一时间,祖父抑扬顿挫的诵读声、父亲诙谐的讲解声、母亲祖母做针线活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把老屋弄得热腾腾、暖融融的。窗外,雪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了,就连树上的寒雀也飞到窝里不敢出来,可我们的老屋依然人声鼎沸,热情不减。

最妙的还是有人请祖父出诊。

在我们那里有这么一个惯例:在雪雨天请先生(大夫)出诊,一定要给先生带上些御寒的点心,以表在天气恶劣情况下烦扰先生的歉意。当然了,在当时的情况下,成包的点心只有大队长家送过,其余人家也不过是半斤花生、一包红枣、三五个皱巴巴的苹果而已。

最初是院子里“噗嗒噗嗒”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敲打风门子的敲门声,最后是“先生在家吗”询问声。一阵客套后,祖父接过人家的纸包交给祖母,便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跟着人家出去了。我们兄弟几个再没心事听故事,都眼巴巴看着祖母手中的纸包。可祖母有个规矩:要等祖父回来,由他来分。于是,我们就急切地盼望着祖父到来。风门子打开了一次又一次,可满眼里白茫茫的一片,耳畔只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一般情况下,祖父出去不到半小时就会回来,若呆的时间长了,会滋长我们更大的贪欲——可能祖父又遇到更多“请先生”的人,会有更多纸包捧回来。当然,这种情况有时也真的会出现。

还是那一阵悦耳的“噗嗒”声,祖父终于回来了,老屋的温度骤然增到最高点。打开纸包,祖父便将那包食物分给我们。双手接过自己的那一小份,就甭提多幸福了。大人们也有份,总是一人一小块(颗),有时还舍不得吃。祖父每次都要吃上几口的,边吃边极力说这东西如何如何香甜,再就是问我们“长大了要做怎样的人”的问题,我们心里都笑祖父迂,那答案他每天都会说几十次:一定要做有用的人。

大人们忙的时候,两个哥哥会将他的一群狐朋狗友招来。他们的游戏内容真多,什么“瘸子找朋友”,什么“老母猪拱墙”,弄得鸡飞狗跳,尘土飞扬。但也有文静的时候,下象棋,下军棋,他们都默不作声,个个像将军似的;玩“争上游”“打百分”,他们很大度,从不耍赖。这时候,我和弟弟只能充当看客,看累了,便坐在地上玩石子,绝不会顾忌冰凉地面。

后来,全家人共同努力,在村西置下一处新宅子,我们这小家便搬出了老院子。从此,我离开了那温馨的老屋。

窗外,风依然呼呼的刮着,风声里似乎传来儿子和他的小伙伴们的嬉闹声。打开窗子,我高声喊着儿子的乳名。我要让他回家,来听听我儿时“老屋”的故事。喊了许久,也没听到儿子的应声。

儿子,多么希望你能听听爸童年时老屋的故事呀!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