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盛产水稻、萝卜。早在很久以前,淳朴的乡民们就地取材、别出心裁地制作出一道特色小食——“婆油齐”(客家方言“糍”发“齐”音,即炸油糍)。可是,它并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油糍”。家乡的油糍制作独特,只需要粘米粉、萝卜丝、食用油和一套铜制的油糍模具。炸油糍的时候,先将圆形的油糍模具里面裹满一层粉浆,然后揉一团萝卜丝塞进去,紧接着倒满粉浆连同模具一起放入锅里油炸。待其成型以后,将扁圆的油糍从模具里倒出来再放进油锅炸至金黄即可食用。
油糍的模具很有讲究,得靠技艺精湛的老铁匠用纯铜手工打制出来。所以,算起来最值钱的就数这套铜制油糍模具了。用这种模具炸出来的油糍,那又香又脆的口感,吃起来简直就是欲罢不能。摊档边,摆着一盘刚出油锅的金黄金黄的油糍,随手拿只蘸一蘸大蒜汁水,“咔嚓”一咬,清香扑鼻、酥脆无比,胃口瞬间大开,大有不撑饱肚皮誓不休之势。
一直以来,乡民们都是通过言传身教,将家乡油糍的制作方法流传下来。你可别小看一只只小小的精致的炸油糍,它足以展现出淳朴乡民的聪明智慧与热爱生活的一种情调。
小时候,逢年过节人们就会炸油糍。每年的农历十月十七,是家乡隆重的传统节日,历来都有演戏庆贺的习俗。邻村陈化,尽管年事已高,可他依然带着自己的油糍摊年年走戏棚。孙女菊花也挺懂事,跟着爷爷的摊档忙前忙后。晚上,广场中央的戏台上鼓乐喧天,广场的四周人潮涌动。就在某个角落,昏黄的油灯下,陈化爷孙俩守着一个油糍摊。小菊花在热情地叫卖,陈化则佝偻着腰,坐在油锅前一丝不苟地炸油糍。跳动的火光,映红了他那满是褶皱的笑脸。循着久违的油糍香味,看戏的人们一拨拨走上前来品尝油糍。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在广场四周飘荡,经久不散,也飘进了童年的记忆。
汉语拼音课上,民办教师小潭在黑板上写下“p – i - pi”并要求孩子们拼读。孙梅急了,只好低声请教同桌刘军。比孙梅小几岁的刘军显然调皮得多了,故意没有准确地读出来。可孙梅听后却立即地站起来大声地朗读道:“婆—油—齐”,瞬间引起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此时的刘军却冲着孙梅做了一个鬼脸,还咂咂嘴、一付意犹未尽的样子。许多年以后,我们依然时常回忆起童年的这件趣事。“婆油齐”犹如一道美丽的彩虹,轻轻地从我们童年纯净的天空里划过。
王春这几年的经营颇不顺利。起初,夫妇俩将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养猪。就在夫妇俩雄心壮志地想大干一把的时候,猪瘟爆发了。由于经验不足,王春损失惨重。于是,夫妇俩转行种植百香果。赶到快要收成的那年冬天,居然遭受了百年一遇那阵严霜,十几亩的百香果全都冻坏了。眼看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王春夫妻俩真是欲哭无泪。无奈,王春只好重操旧业,背上行囊外出搞装修去了。妻子留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靠着养养鸡、种种菜来打发日子。可是,困窘的日子总是过得磕磕碰碰,妻子好几次都负气离家出走。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春想起了家乡的油糍,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于是,王春携着妻子带着油糍摊走戏棚。方圆几十里的节庆演戏,无论远近,夫妻俩都坚持去摆摊炸油糍。虽然是小本经营,但是收入却颇为丰厚。没过多久,夫妇俩便在市场旁边开了一家固定摊档专心经营炸油糍的生意。
我很喜欢他们家的油糍。每次去光顾他们的生意摊的时候,王春都侃侃而谈。这个勤劳朴实的汉子告诉我,如今夫妻两人分工合作,油糍摊档由妻子负责每天看管,他自己则负责种地,偶尔也到附近打打零工。更觉欣慰的是两个孩子读书都很用功,且学习成绩十分优秀。交谈中,王春满脸泛着红光,坚毅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乐观与自信。看着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我不禁感慨起来,这可是家乡的油糍让他们找回往日的自信啊!
炸油糍,这道家乡特色美食不仅是乡民们的最爱,还受到了众多游客的青睐。无论是街道旁还是公路边,随处可见炸油糍的摊档。一只只刚出油锅的炸油糍,色泽金黄、香气四溢,恰到好处地犒劳着那些远道而来的饥肠辘辘的游客们。那些经营炸油糍的乡民们,已不仅仅是逢年过节走走戏棚而已。他们在市场上有固定的摊档,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营业着。
我常常想,闲暇小憩,找三五知己,携一壶小酒,摆一盘炸油糍,畅谈人生、纵论世事,可不是平生一大快事吗?